陆家医馆。
医馆主人姓陆,单名一个叙字,青州本土人士,年仅弱冠,尚未娶妻。父早逝,家中仅剩一寡母与一遭夫家休弃的大姐,仆婢少许,人口简单。
陆叙此人不仅年轻有为,且长相清隽,容貌不俗,身形修长,性情温和知礼,善良宽厚,在坊间百姓心中可谓口碑极好。
这陆氏小医馆,向来是青州城内生意最忙碌火热的一家,原因无他,无非就是因为陆叙此人在坊间口碑良好,医德俱佳,实为百姓心中的第一良医。
依照往日,这般暗的时辰了,医馆早该打烊关门,可今日却格外不同。陆大夫自早间开门营业起,面上便是少见的阴沉,这与他平素温和可亲的样貌一对比,便叫人有些望而生畏。
陆大夫平素不住在医馆,可在医馆做事的几个小工却睡在这里,半夜揉着眼睛起来解手的枳实刚走茅房出来,抬眼就见前头门店这般暗了竟还有烛光亮着,心下一时奇怪,便蹑手蹑脚地靠近。
“师、师父…”想是未曾料到这般迟了师父竟还未回去,枳实有些吃惊。
陆叙听见动静只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这枳实年仅十二,是两年前一次出诊返途中偶然遇见,当时年仅十岁的枳实被后母毒打的遍体鳞伤,周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陆叙看见他时,他正倒在一片废墟之中奄奄一息,他心下一时不忍,便将他背到医馆救治。如此,待枳实痊愈后便留在了医馆做事。
师父久未出声,枳实只好干笑两声,摸了摸脑袋又问:“师父怎地还未回去?”
“等人。”陆叙声音极淡,面色渐渐平和下来。
等人?枳实迷糊不解,抓耳挠腮一阵又要问时,耳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便有一着灰衣的男子进店急道:“陆大夫!小人主子姓纪,乃祁安纪家的大公子,此刻小人主子情况危急,还劳驾您前去诊治一番。”那小厮一面喘着粗气,一面作揖行礼。
“走罢。”陆叙提起一旁的药箱,未作片刻犹疑,“你主子可是酒醉引起的发热症状?”
那小厮显然一惊,张大嘴巴,“陆大夫从何得知?”
陆叙只是古怪一笑,“该来的总要来。”
那小厮更加不解,陆叙却不再开口,两人一道匆忙离去,独留下枳实一人站在馆里摸不着头脑。
待陆叙为纪大诊治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此时纪大仍旧昏睡不醒,陆叙提笔开了药方,自有下人速去熬药。
此番陆叙收下诊金,提起药箱抬步便往外走,待越逼近回廊拐角,他这心里便越发平静不了。
“啊!如意……”陆叙身体微僵,停下脚步,慢慢侧过身子。
果然,这一世先是纪大酒醉发热,小厮前来请他出诊,待诊断完毕,回去途中便遇见了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同样的事件,陆叙再次确定,自己果真是重回到了过去。
“姑娘可是脚崴了,且忍耐一会儿,奴婢先背你进屋,之后便去请大夫来看。”如意说着就蹲下身子。
“不妨事。”佟姐儿咬紧贝齿,靠在如意身上一连吸了好几口气,“咱们先去看看表哥……”
“姑娘?”如意有些迟疑,可佟姐儿又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如意无法,只好妥协。最后还是如意背了她进屋,佟姐儿隔着床帐看了一眼,知道他这是醉的不轻,便是隔了老远,也能瞧出那张面孔潮红的不自然。
她心里刚要叹一口气,纪大跟前的小厮便噗通一声朝她直直跪下。
“佟姑娘,小的不知爷今日是做了何事惹得您不高兴,可小的知道自晚食后爷一回屋便有些不对劲。先是将自个关屋里老半天不吭不响,闹得小的们个个心里发急,后来更是离谱,素来不嗜酒的爷,竟半夜里要了一壶烈酒,管上房门闷自一人硬生生灌下一壶。小的们心里担忧又不敢不遵主令,便只能贴在门上试图听出个所以然来。可小的们听了半晌也只听出个结果。光听见爷嘴里反复叨叨不停,甚个对不起佟姐儿,表哥是无意的,原谅表哥好吗?还有求你,别厌恶表哥行吗?等等,太多了,反复叨个不停。”
那小厮话一说完,便赶忙抬头去看佟姐儿。佟姐儿却叫他一番话说得面上羞也不是恼也不是,最后只能咬住了唇瓣不接话。
那小厮自然鬼精的很,心下得意,面上偏又做出个苦状,“姑娘既无话说,小的就当您是原谅了,回头便去与爷说,没准儿爷一下便能好起来了。”
佟姐儿已经无心再去听他说话,这时间左脚已经疼到不行,瓷白的面上疼出了一层薄汗,小口也忍不住呻/吟起来。
如意当即悔到不行,正要叫人速去请大夫,先前那话多的小厮拔腿儿就跑了出去。
待小厮请来大夫时,佟姐儿已经被丫头背回自个屋里。佟姐儿依在榻上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面上白了又白,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罗妈妈三个守在边上,此刻见了她这副痛苦模样,个个都似被人挖了心,俱恨不得换了自个来受。屋外传来脚步声,平安立刻跑出去迎,见到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刚为纪大看过不久的陆叙陆大夫。
陆叙抬脚刚迈过门槛,耳边便清晰地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他眉头微拧一下,方跟着平安进了女子的寝屋。
入眼又是记忆里的那顶天水碧刺水芙蓉花帐,粉白的水芙蓉恣意凌乱的簪在湖水似的帐面上,一眼望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