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这些先收起来,我去看看五姐姐。”明沅立起来拢拢头发,看着衣衫没有不妥的地方,带了人往待月阁去,到得门边,里头传出哭声来,木兰玉兰两个守着门,看见明沅都是一脸尴尬。
“六姑娘先回罢,咱们姑娘这会儿不肯见人呢。”纪舜英的喜事,比这恶事传的都还快些,丫头才来报,院子里便都知道了,明沅这会儿来了,可不是戳中明洛的心事。
明沅听见里头哭声一时止住了,却无人来应门,知道明洛是不愿叫她看这狼狈模样:“你劝着你们姑娘些,夜间我再来。”
既知道了事,就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了,纪氏回了府,明沅立时过去问,见她神色疲倦,先把办的事儿一桩桩报给她听,又说纪舜英送了信来,已是打栖霞寺搬回了纪家,明沅除了四色礼品,还送了一套衣袍过去。
按日子他该赴杏林宴的,只这会儿也不知道圣人有没有心思办宴,纪氏听见她一桩桩料理得当,点一点头,厨房里端了白鱼火腿虾圆汤来,纪氏也是一口没吃就叫撤下去,看明沅还不走,知道她有话问:“还没准信儿,你这几日也不必去看她,叫她自家静一静,过了这火性头,就好了。”
说到底,同詹家那个也不是生死相许,明洛此番哭也是大半儿为着自个儿,真说有几分是为了詹家,也还不得知,这回退了亲,往后再寻一门也就是了。
明沅也知道纪氏说的在理,宽慰几句出了门,立时吩咐九红:“叫厨房做个攒汤给五姐姐送去,她这会儿心里不衬意,说些什么你们也别摆在心上。”
王府派了主事出面,亲很快就退了,牢里的詹家人也知道有这一天,把退亲书写了,一个个知道难逃一死了,明蓁派人去的时候,还叫打点一回,给口热汤饭吃。
纪氏接着文书,拿在手里看得几回,写出来的字儿都在抖,想是恐惧已极,未必不曾说些求救的话,也传不到她耳朵里来,只派人收罗些礼,这才想起告诉明蓁,她娘家侄儿高中了。
明洛还在房等着消息,张姨娘一醒,先是哭女儿命苦,接着便搂了她:“咱们赶紧往太太那儿去求,把这门亲给退了。”
明洛怔在当场:“姨娘!”叫完一句姨娘,她又说不出话来了,迷蒙蒙立着,脑子里搅成了一团浆糊,心里知道不该,得等了消息才是,可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张姨娘看她这样子伸手打了她一下,又抱着她揉搓一回:“好姑娘,听我的话,你不能去,我去!把这亲退了,赶紧退了,不论这消息实不实,你都不能再沾这一个。”
明洛还没缓过神来,听见张姨娘说到最后一句,眼泪直流:“姨娘……”抱着张姨娘泣不成声,她还真是一半哭自家命苦,另一半想的却是往后怎办,待看见屋里摆着詹家送来的芙蓉石花插,还有衣架子挂的衣裳,想着詹仲道模糊的模样儿,一声哽住了声儿都哭不出来。
张姨娘却擦了泪就往上房去,跪在纪氏跟前磕头求她,纪氏接着信纸才定下心来,纪家送来的红帖儿请宴,她正答应了,张姨娘就这么闯进门,纪家的婆子一看姑太太这儿有事,倒知趣儿的退出门去,卷碧赶紧塞了红封儿。
“太太开开恩,救救我们姑娘罢。”张姨娘趴在地上就不起来了:“往后我给太太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太太的恩德。”
纪氏叹出一口气来,张姨娘正自心惊,就听见她说:“事儿了了,你回去慢慢儿告诉五丫头,叫她便钻进去出不来,詹家给的摆件儿能理的都理出来,再没占着别个聘礼的道理。”
张姨娘捂了嘴儿一声呜咽,连着给纪氏磕了三个头,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玉兰上来扶着她出去,一路腿肚子都是软的,到了待月阁,人还没进门就道:“叫厨房里往后不必给我上荤腥,我给太太吃长斋。”
又叫木兰寻了观音像出来,正经摆在佛龛里,使人往外头买朱砂经卷,张姨娘不识得字,只能供着这个,发愿要替纪氏捡佛豆,求菩萨保佑她,保佑三姑娘保佑四少爷。
明洛怔怔坐着,看丫头们把屋里头的摆件一样样收捡起来,先是矮桌上的花插,再是多宝格上的锦屏,两个丫头还互看一眼,送来的竹枕席子可都是用过的,又该怎么办,再有布料都裁了作衣裳的。
张姨娘指点着俱都收出来,这些衣裳不能还回去,却也不能穿了,她这辈子头一回这样大方:
“这些拿出去烧化了,再开了库,用了多少缎子就补上多少匹,叫人抬给太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