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垂下头,没作声,圆弧吊灯亮白的光束照在他颈子上,呈现出亚健康的苍白。
欧宇辰看在眼里,瞬间有点恍惚,心头涌起类似怜悯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由自主柔和了声音:“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体谅爷爷的心情,这次也不要跟他计较。”
“……”
“叔叔曾经伤透了爷爷的心,婶婶不仅背叛了叔叔,还试图维护杀死叔叔的凶手。这些都是爷爷没法接受,也不愿意面对的。他看见你时,难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难免会毫无道理的迁怒。”
长久的沉默后,夙夜淡淡说:“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夙夜又说:“可是不代表我会心甘情愿忍受,我不认为要为自己没有犯过的错,而被惩罚。”
“夙夜。”欧宇辰加重语气,按住他肩膀,黑琉璃珠似的漂亮眼瞳凝视着他,“你可以不原谅他,但不要为了别人犯的错惩罚自己,你也知道爷爷的性子,他为人是固执了些……”
夙夜打断他的话:“我会搬出去的。”
搬出去?欧宇辰一愣,随即问道:“你要搬去哪儿?”
目光凝注着自己的脚尖,许久后,夙夜才慢吞吞反问:“你还记得邵壬吧?”
“邵壬?”欧宇辰愣了下,“那个警察?”
“嗯。”
“他怎么啦?”
“他一直想让我做他的室友。”
欧宇辰鹏了眉头:“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过得不开心,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姓夙的,是爷爷的亲孙子,你可以理直气壮住在这儿。寄人篱下,终归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无所谓的。”夙夜木木地说。
短暂的沉默后,欧宇辰突然问道:“如果我说,我有事请你帮忙,让你为了我,留下一段时间,你肯吗?”
夙夜不明所以,诧然抬眼望着他,欧宇辰会需要自己帮忙?
“两个月前,我妈妈自杀了。”欧宇辰平静地说。
夙夜蓦然张大眼睛。
“不用意外吧?我又不是孙悟空,当然也有爸爸妈妈的。”夙夜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令欧宇辰觉得新鲜而有趣。他耸了耸肩,用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说,“我爸爸名叫欧非,我妈妈名叫丁蕊。我出生没多久,他们就离婚了,后来爸爸因为车祸意外身亡,我才被爷爷收养。”
夙夜嘴角翕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对妈妈其实没什么记忆,家里没有她的照片,爸爸也从来没提起过她……直到两个月前,有个叫周同的律师来找我,他说我妈妈上吊自杀了,而她生前曾经在周同的律师事务所立过遗嘱,将名下大部分财产都留给我继承。”欧宇辰扬唇一笑,样子很是好看,“十九年来,她从来没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也许我应该庆幸,她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
上吊自杀?夙夜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古怪的反应,低声问:“你不想要她留给你的东西吗?”
欧宇辰又笑了笑,笑容恍惚:“为什么不要?白给的为什么不要?”
灯光迷炫了他晶亮如寒星的黝黑眼瞳,说不清是难过,是委屈,是愤懑,还是真的无所谓,夙夜不禁怔忡。
“警方调查过她的死亡现场,没有发现他杀的迹象,后来又在她的计算机里找到一封遗书。按照周同律师的说法——‘笔触虚幻、文字优美、内容伤感,的确象是她会写出来的东西’。可是,周同还说,在我妈妈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两个曾经在红磨坊喝酒,妈妈当时心情很好,还非常兴奋地跟他说,她很快就要嫁人了。”
红磨坊是b市赫赫有名的高级商务会所,出入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就算夙夜比较孤陋寡闻,也听说过它的大名,他稍微愣了下,随即轻声问道:“你怀疑你妈妈不是自杀?”
欧宇辰没吭声,默认的表情。
“你有没有找警方谈过?”
“我跟周同一起去找过这起案子的负责人——刑警队的严彬队长,他说,无论现场证据还是尸检结果,都找不出任何他杀的迹象。”
“所以,警方以自杀结案了?”
“是的,”欧宇辰微微歪着头,轻轻按了下额角,“你说我是直觉也好,想得太多也好,我始终觉得她不是自杀。”
“总会有理由吧?你不会毫无根据的,就做出他杀的臆测。”夙夜说。
欧宇辰犹豫了下:“怎么说呢?据周同所说,他和我妈妈认识十几年了,很了解我妈妈。在他眼中,我妈妈是个漂亮、聪明、知性、要强的现代都市女性,很有才气也很能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压根没有人能看出来,其实我妈妈出身很寒微。
我外祖父是四川某贫困县的普通小学教师,外祖母则是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羌族后裔。妈妈大学毕业后独自留在b市打拼。短短几年时间,就累积了颇为丰厚的资产,嗯,红磨坊就是她开的。”
夙夜暗暗吃惊,毫无疑问,以欧宇辰妈妈的出身背景,能在b市立足、成为一家高级商务会所的老板,凭借的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自身的能力、才干。通俗的说法——必有贵人相助。
欧宇辰接着陈述道,“她挺有生意头脑的,红磨坊经营的不错,收益一直都很可观。同时,她也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女人。平时吃穿用度,都挺奢侈的,讲究高端、讲究档次。不管红磨坊的生意多忙,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