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翻卷着,悄然吞没了整片天空,刺萝推开窗子,家家门前挂上明亮的灯笼,指引着迷茫的亲信找寻回家的归途,街道上瞬间灯火通明,劳作一天的人们也挂着笑颜各自归家。见此场景,刺萝不禁有些恍然若失,家的概念对于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不愿去想,也不愿铭记,对她来说,那只不过是她和诗遥的噩梦。
覆盖一切的黑,那是刺萝偏爱的颜色,刺萝只能在黑夜的包裹下独自舔舐伤口,静谧无声下隐藏着她都不曾察觉的自卑和怯懦,或许与那清冷月光作伴时,刺萝才能将一切沉静,与那个看似冷酷无情的杀手脱离。而诗遥恰恰相反,她喜那火热的红色,亮的耀眼,红的妖冶,心思纯净,无惧杂念,与诗遥相处越久,刺萝的心里便更是鄙夷这般残忍无情的自己。
可她清楚,她没有选择,那双看似白净的双手背后早已是一片猩红。她所要守护的东西并不多,只有梦诗遥,他所要守护的东西并不少,也只是梦诗遥,单单一个她,便足以让数千条生灵瞬间命丧黄泉,刺萝心知肚明,若没有坚定的信念,她们姐妹二人也终究是敌人砧板上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鱼肉。
随着时间长久推移,刺萝早已迷失了从前,回不了头,也无法回头。
层层包裹的红衣下,却是一个脆弱又敏感的女人而已。
刺萝身子早已跃出窗子大半,斜挂在窗沿上,手里提着半壶酒,眼神涣散,不知不觉唱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声音婉转且空灵,不难听出女子心怀忧郁。
刺萝注意到了不远处屋檐上伫立一男子,绝美的脸庞上面色清冷,银丝与月光交相辉映,视线毫不留情的透过夜里的薄雾刺向刺萝,似是不喜欢这种毫无礼貌的招呼方式,刺萝红袖挥舞,倚着脑袋,声音慵懒:“不知面前兄台何人?如此打量一个姑娘,莫不是对我芳心暗许?”
那是多年前刺萝第一次与卫庄相见,他的银发也仅仅只到脖颈,也没有那么冷若冰霜。
卫庄挑眉,芳心暗许?这种形容闺阁女子的话···这女人是在打趣自己么?
“我说,你这闭口不言就这么看着本姑娘,什么意思?”
卫庄冷言道:“我不是在看你。”
刺萝只觉得一阵寒风吹过,身子不觉颤了颤,“啧,你别告诉我你在赏月。”(蝶:刺萝看到比自己还要高冷的就是不爽,任性!)
卫庄不再言语。
月色下突然一条艳丽红绸穿过,刺萝足尖沿着红绸悠悠滑下,长袖飞扬,酒壶顺着指尖滑落,银丝在夜空下肆意飞舞。如同从明月上飞降的红衣仙女。轻轻一跃,便出现在卫庄面前。
卫庄面前那张容颜随着距离渐渐清晰,额中一点红花,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一双异色瞳孔下的容颜均被黑纱遮掩。
眼瞳异色,举世无双。
刺萝芊芊玉手绕过卫庄脸庞,由着那性感的喉结慢慢下滑,在他胸口细细打转,一双美目含水欲滴,着实诱人,声音也出奇的魅惑:“我不喜欢别人揣测我。”话锋急转,卫庄胸前的玉手轻勾,指尖突然多出几枚银针,卫庄似早有察觉,在刺萝手现银针那瞬间抓住她的手腕向拽向另一边,一掌打在刺萝腰际。刺萝身形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卫庄一个闪身接住摇摇欲坠的佳人。
卫庄冷笑道:“我亦是如此。”他只是在想姬无夜的事情,谁知竟撞上对面女子醉卧在窗沿的情景,本想离去,谁知女子却突然开口轻唱,小调里尽是忧郁迷茫,不免让卫庄住了脚步,再回头,便看到那双与众不同的眸子。
刺萝倒在卫庄怀里面露尴尬,先不说这男子竟不被迷惑,居然还能轻巧躲过自己的偷袭。这一看,倒是刺萝不知好歹上来破坏人家的片刻宁静。
卫庄却抬起刺萝的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声音里却透漏着不难察觉的危险:“知道偷袭我的下场么?”
“哦?你想如何?”
“杀了你可好?”
“好啊。”
卫庄错愕,刺萝依旧浅笑吟吟,却在下一瞬失了踪迹。
“那也要看你杀不杀的了。”
卫庄抬头,月色的挥洒下,刺萝衣袂飘飘,微风轻扬起她的面纱,卫庄看不真切,那面纱下的容颜将是几许倾城。
“名字?”
刺萝嘟囔着菱唇道:“一般询问别人名字,不都要先报上自己名字么?”
“卫庄。”
“卫庄···”刺萝低喃,踌躇片刻道:“梦诗虞。”
“有兴趣加入逆流沙么?”卫庄刚与她交手那一瞬碰触过她的手,带有薄薄的茧,应是长年握有兵器所致,不着痕迹的探向她的脉搏,发现她气息不同寻常,内力浑厚,若能为我所用,必能如虎添翼。
“加入你们,刺杀姬无夜么?”语毕,刺萝漠然看着突现在面前一身杀气的男人,脖颈上被他紧紧捏住,似乎稍有反抗便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卫庄声音极具威胁,“你居然偷听?”
“偷?我可没有这么无聊,我若是无意中听到,你可信?”无惧之色,已有多少次在生死边缘挣扎,若她怕死,那只怕早死千百回了。
卫庄松开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
“可我就偏爱听,偏爱说。”
“你···”
“若你能杀我,算你本事,若你杀不了我,算我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