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徐真到了松州城下,勒住马头,解下背后的唐字角旗,挥舞了三下,这才中气十足地喊话道。
“大唐国忠武将军徐真在此,权且代表大唐天军,商讨和谈,免伤人命,敢问可有主事之人现身!”
徐真此话说得不卑不亢,也不求见,若尔等有心,自是来见,若无诚意,免不了只能刀剑相见了。
其时器宗弄赞对盛唐有着极为深远之仰慕,贞观八年曾遣使赴长安与大唐通聘问好,圣人对吐蕃的首次通使亦然重视,即遣使臣冯德持了书信,前往致意还礼。
器宗弄赞也是个高瞻远瞩的君主,除了结纳大唐之外,还遣使到林果泥婆罗(尼泊尔),互通有无,搜罗工匠百艺等等,故而对大唐遣使致意颇为重视,听闻突厥与吐谷浑皆尚公主,遂遣使随冯德入朝,多赍金宝,奉表求婚,惜圣上不允,故未得封号。
今日见得徐真又孤身前来,早已心中不喜,听得徐真言语之间并无自卑,反有倨傲,心中不免愤愤,遂踏上城头,也不直接与徐真对话,只教那通译(翻译)做了个传声筒。
“吾王上说予你知,敢问贵使者到了吐蕃境内所为何事,如何不以下臣之礼来拜见!”这通译也是个胡编乱造的吐蕃人,唐语说得不太地道,生硬得很,徐真却听明白了其中意思,不由反唇相讥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城乃我大唐国土,蒙受皇恩雨露,今番被尔等恶意占据,还敢妄言自居,他日我皇朝天军马踏而来,吾再笑看尔等如何自处!”
徐真心里巴不得不进这松州城,如今沿途路线早已打探清楚,丢下书信就可离开,岂不是好事一桩?
念及此处,徐真调转了马头就要离开,那城头的器宗弄赞见识徐真威严,心头也是凛然,多日不见,这徐真俨然不再是当初那个大唐小兵,却是成了堂堂将军!而且徐真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带着浓厚的唐人风骨,硬朗如草原上的雄鹿,犀利如天上的鹰隼!
见得徐真要离开,器宗弄赞也慌了神,他本只是听慕容寒竹说高句丽国势崩乱,辽东不得安宁,唐国必定会出兵征辽,如此一来只要攻击大唐后方边境,就能够挟势以威逼,使得唐国下嫁公主。
这一路也顺利,诸多唐国城池守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连他器宗弄赞都有些心动,不如打到唐国的腹地去。
那慕容寒竹也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谋士,知晓陇右道防御薄弱,实则因为刚刚击败了吐谷浑,若非他暗中挑拨,吐蕃也是万万不敢在老虎嘴边拔毛的。
可如今大唐却悍然出兵,虽说成名神将并未前来,但唐军的威名可也不是谁人都可小觑的,故而见徐真要走,双方就要一拍两散,大战一触即发,这器宗弄赞也是乱了心绪,心知通译水平有限,自己探出城头来喊话道。
“徐将军不见多时矣,英气仍旧不减分毫啊!”
徐真听得器宗弄赞一口地道唐语,顿时停了下来,在马上拱了拱手,苦笑道:“我该叫你宋赞呢,还是赞普器宗弄赞?”
器宗弄赞哈哈一笑,尽显一地君主的风范,也不接徐真的话头,只反驳徐真先前的话语道:“徐将军既然带着诚意来和解,如何又要一走了之?既这松州是你大唐山河,徐将军又如何求进不得?”
徐真本来就想走人了事,既应付了牛进达,又保全自家性命,然而此时却被器宗弄赞激起一番斗志来,这松州本就是汉人国土,又岂能让这些吐蕃人站在上面说风凉话!
“松州自然是我大唐国土,我天国大军一到,尔等只是齑粉飞灰而已,某虽区区使者,但要进自家城池,又有何难?”
徐真也是热血上了头,解下腰间强弩,城头的吐蕃军士纷纷剑拔弩张,却被器宗弄赞压了下来,他也很感兴趣,这徐真难不成真能够飞天遁地不成!
心头冷笑一声,徐真瞄准了城垛,扳动机括,那强弩激射出来的并非寻常箭矢,而是一个十字弯钩,后边系着一根坚韧细线重重搓缠而成的绳索!
此物乃是临出发之前,徐真与阎立德等人精心研制出来的,名为飞天钩弩,可装备与诸多斥候探子,乃翻墙越岗的一大神器是也!
那钩子穿过城垛,勾搭在城墙边缘,徐真借着抓紧了强弩,再次扣动机括,那绳索却是簌簌地往回收缩,徐真借势在马背上一弹,在城墙上几个点地,轻飘飘就上了城头,当真是天人之手段!
器宗弄赞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都说唐朝多能工巧匠,却不曾想到犀利到如此地步,好在赞普将这叫徐真的将军给叫住,不然放他回去,说不得松州这城池,还真守不住!
慕容寒竹并不想跟徐真做正面交锋,见得徐真露了面,自己就躲在诸多幕僚的人群之中,只通过身边随从,给器宗弄赞传递话语。
徐真干净利索地上了城头,也不与器宗弄赞见礼,只是稍稍昂头笑道:“赞普且看如何?漫说这松州城,若是惹恼了我家圣人,说不得连逻些(今拉萨)都进去走一遭!”
“好大的胆子!”
器宗弄赞推崇唐风,文武百官修习孔孟百家,对唐语也有精通者,听了徐真这话,连忙传播开来,四周军将勃然大怒,就要上来斩了徐真!
然而徐真虽孤身入虎穴,但已然抛弃了个人胆怯,只顾着大唐天威,此时只感觉自己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唐人,浑身都是国家和民族的荣誉感,不容他人侵犯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