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其人素来外宽内深,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圣上继位之后,他果断韬光养晦,为人处世极为低调,虽然从龙有功,然其深知圣上并不信任他,是故圣上赐姓,他果断受了,又因避讳,又改了名,但在内心深处,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他不是李勣,也不是李世绩,而是徐世绩!
这两年因为形势所迫,老臣们一个个离去,他不得不被推上前台来,参与了三次征辽,取得了极大的战果,国民都在传颂他的战功,李勣却心中惶恐不安。
他对徐真很看重,有时候甚至将徐真当成自己的义子一般来看待,可当徐真带着刘神威来与之商讨对策之时,他却敷衍了过去。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决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沾染任何的私下争斗!
圣上的身体越发不行,大限将至,最放心不过的人会是谁?是一直辅佐太子的国舅爷长孙无忌?是垂垂老矣,身体比圣上好不了多少的房玄龄?是整日招纳方士,炼丹求长生,迷信鬼神的尉迟敬德?
都不是,是他李勣!
圣上出人意料的将徐真这样一个青壮派推上高位,有为徐真量身打造班底,甚至将北屯营和百骑都交到徐真手中,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防止有人把持朝政,是为了替李治保驾护航!
长孙无忌和他李勣可谓一文一武,一内一外,此二人就算没有反逆之心,朝中群臣也一样会依附这两人的势力,文官多趋附于长孙无忌,而武将则以他李勣为首。
如果圣上信任李勣,则他和长孙无忌相互监督,也就不需要再提拔徐真了。
圣上之所以提拔徐真,就是为了在他李勣弱势之时,徐真能够填补武将方面的空缺,去制衡长孙无忌!
换句话说,李勣此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前途,待得圣上飞升,自己必定会受到罢黜或者放逐,这个时候,就需要徐真来统领军方,牵制长孙无忌的文官集团!
若果自己识趣一些,表现得低调一些,成功渡过了李治的考察期,那么自己的仕途或许还能够回归,可如果自己稍有异动,落入李治的耳目之中,罢黜之后就再无回归朝堂的可能了!
所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不得不把徐真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府邸,因为徐真跟他不同,徐真乃圣上钦点的亲信,就算徐真做出一些违逆李治的事情来,最终李治也不可能动得了徐真,他李治如果在李世民死后就对徐真动手,那么他长久以来塑造的仁孝形象就会瞬间坍塌。
登基之后就杀死父亲委以重任的臣子,岂非将自己陷于不义之地?
所以徐真是安全的,比他李勣还要安全!
只是如今的徐真还未能像李勣这么老谋深算,也没能够看透其中的关节,他从李勣府中出来后,心绪竟然有些郁郁。
刘神威按照摩崖交给他的解毒方子,先回太医馆配制解药,希望能够缓解圣上的慢性中毒。
而徐真则前往工部尚书阎立德的尚书府,询问那件东西的进度,那东西可是他的最大后手,若非阎立德和姜行本李淳风都是极为信得过的人,他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来研究。
早在当初他进入凉州之时,在遇到张久年等人的矿脉之中发现了硫铁矿,他就定下了这个计划,如今总算要开始实施了,他又怎会不上心,这可关系到他最后的退路问题呢!
徐真的车子就停在了尚书府的侧门,按理说他如今已经成了开国郡公,又是左屯卫大将军,完全有资格从正门入府,不过他习惯了低调,再者,如今整个朝廷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想不低调都不行。
“原来是徐公!还请随小人进阿郎(老爷)!”阎府的执事管家见徐真从车上下来,慌忙来迎。
徐真经常来阎府走动,对这位管家也很是熟悉,并不跟他客气,正要进门,却见得门边站了一个人。
此人年不过二十,身穿圆领袍子,腰带扎得很紧,长身而立,气度不凡,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微微抬头,与徐真短暂对视了一眼,那眸子清澈如泉,拥有着一股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睿智!
“此人是谁?到此有何所求?”徐真随口问了管家一句,管家轻哼了一声,解释道:“这人自称是汴州的一个判左,受人诬告,要找我家阿郎申诉咧...”
“申述冤案怎地跑来工部尚书府上?”徐真难免疑惑,脑子里不断回忆关于阎立德的生平事迹,可百思不得其解,遂问了那年轻人。
“不知小友姓甚名谁,来找阎尚书有何要事?”
那年轻人大抵看出徐真身份尊贵,但却仍旧保持一份不卑不亢,朝徐真行礼道:“在下乃汴州判左狄仁杰,因受人诬陷,特来求助阎尚书...”
徐真闻言,心头顿时一震!
“狄仁杰!这年轻人就是狄仁杰?不对啊,狄仁杰任汴州判左确实有被小吏诬告,后来才得了工部尚书的帮助,举荐为并州都督府法曹,可他求助的工部尚书不是阎立德,而是阎立德的弟弟阎立本啊!这中间差了好长一段时间咧!”
徐真心头惊讶,虽然自己搅风搅雨,但这蝴蝶效应怎么也不会无端端牵扯出来一个狄仁杰吧?难不成就跟狄阁老这般有缘?
他本想直接将狄仁杰打发走,不过想起狄仁杰今后可是大唐宰相,怎么地也要结下一份情谊,若自己硬是把他撵走了,这位神探大受打击,今后成不了神探阁老,这因果报应岂非要归咎到他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