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随我来!”这只小太监平平地伸出左臂,示意毓敏拿右手扶着他,随他导引而行。
奇的是这个小太监竟然也没有在毓敏跟前自称奴才或者奴婢,看来也是个自恃略高的家伙。
“且慢!”毓敏回头对曹霑道:“小曹你回去吧!送客送到村口也就够了,你奶奶你妈妈还在等你回家一起吃饭呢。”
又对冯瑛说道:“冯老师!这位是鹦哥,那两口儿是刘全和刘全家的。这三个人,我想交待给你。你带她们三人去我的小院子里安顿下来,然后你得帮我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们三个。直到我从宫里出来为止,不许这三人走出院子半步!这可是要命的事儿,你能帮我做好这件事儿吗?”
毓敏这是担心鹦哥和刘全夫妻会不会转过背儿又再遭了珍珠和于妈当年一样的失踪事故。
冯瑛此刻是个白身,却暗自揣着一副及第进士的胸怀,此事交待给他,其实最是稳妥不过。古代读书达人最讲究一个不卑不亢不辱使命,当毓敏不在家时,即便是弘晈老爷又或者兆佳氏老太君,想要来到毓敏格格所居的别院里头提人,冯瑛也敢站出来大讲腐儒道理,一律给推搪下来,将事情一直拖到毓敏出宫回府之后。
此事倘若换了别的管事来办,还真不叫人放心。那些人在老太君和小王爷的面前,天生的骨头软,一向挺不直自个儿的膝盖。
冯瑛应诺道:“既然是格格吩咐下来,冯瑛自当尽力。天大的事情落下来,冯瑛自会替这三个人全力担扛在身上。”
他的措辞也很谨慎。只是说自个儿会尽力会一肩担扛,却并不承诺一定就能够扛得住。
这就够了!毓敏也没指望冯瑛当真去拼命。料想怡府里头搞阴谋的人,也只是暗中鬼鬼祟祟,并不至于公然当面把冯瑛给打晕了,硬把毓敏格格要罩的几个人抓走。
交待妥当了之后,毓敏便对小太监道:“小公公,咱们这就走吧,你们把轿辇停在哪儿了呢?”
小太监伸手指着怡府的西门,笑道:“这次李公公亲自带队出来。他老人家自恃身份,不肯站在外头候着,此刻正坐在你怡府西门旁边的耳房里头喝着香茶嗑着瓜子儿呢。宫里头带出来两乘软辇,也都停在你怡府的门房里头了。”
皇帝跟前最信重的老太监苏培盛的年纪大了,现如今每日只出一个早班,下午和晚上的差事,都交待给了名叫李德顺、李德成两兄弟,这两个李公公都是苏公公亲手栽培出来的好徒弟,也是皇帝跟前信得过的亲随之人。
看来今日是李德顺、李德成兄弟之一,亲自来接毓敏入宫。今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儿,这排场显然就不是寻常小事儿应有的规格。
这时候冯瑛追上来说道:“还请格格留下一件信物来,以便冯瑛带着这三个人方便出入。”
毓敏笑道:“原是我疏忽了,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一边呵呵呵的傻笑着,一边从头上拔下来一根乌木镶着象牙的钗子,小心交给冯瑛,说道:“先生说小孩子不宜滥用金银玉石珍珠首饰,怕会有伤天和,于是只许我用些稀罕的木头玩意儿。此物是我用惯了的,院子里看门的婆子和丫鬟个个都是眼熟的,见了此钗,自会听话。”
这时候另一个老太监也慢慢地走近前来,笑眯眯的打个问讯道:“格格入宫,只怕宫里头那些哄小孩子的玩具未必能合了格格的心意。故此皇上另有个口谕说道:格格倘若随身要多带几件称心如意的小玩意儿,只管带齐了去,别等到了宫里以后,想玩的时候却没得玩。”
毓敏一听,心里一时觉得有些感动。雍正帝的岁数渐渐地老了,对待小孩子的关心和爱惜,却是一发的更加仔细起来。真是难为这位皇帝爷爷了,他竟然想得到这么细致的细节上来。
“玩具什么的不用带了!”毓敏笑道:“咱们这就走吧!”
这时候曹霑已经止步停在了村口,目送着毓敏远去。冯瑛却把鹦哥牵在手里,身后站着刘全夫妻两个,也是站在那里不动,目送毓敏格格在太监们的陪护下离开。看冯瑛这个意思,他是要等到毓敏一行人走得远了,才会带着那三个人回府去。
不一刻,李公公坐在两个太监肩抗的第一乘步辇上起驾离开,毓敏坐在第二乘四人合抗的软辇上,紧随其后。李公公带来的十多名太监走在前面开道,怡府出来的二十多个家仆跟在后面沿路护卫着。这二十多名家仆,会一直陪送到宫门口,然后就地休息等候,他们是进不了宫城的。
即便进不了宫,他们还是要一路随行。这是因为迁出阜成门外的这个新怡王府,距离宫城的距离可不算近。从香山走到天安门,这段路程即使是在21世纪走起来也挺够呛的。这一路上要从郊外走进外城,再入內郭,最后才抵达紫禁城。路上还当真是少不了这二十多名家仆的陪送。
眼看着落日低垂,鸦群归巢,这还是早春二月寒意料峭的天气,毓敏觉得有冷冷的晚风吹袭而来,不自觉地有点儿瑟缩起来。
心里想不通雍正帝干嘛给派个露天敞风坐的步辇,干嘛不派个垂帘密不透风的暖轿呢?
转念一想,也就释然。雍正帝这次一定是故意张大此事的意思。倘若拿个密不透风的暖轿去接人,围观群众便猜不透轿中之人究竟是谁。
也只有黄绫伞盖笼罩着,轻罗纱帷虚掩着的四抬步辇,被三四十人的队列拥护着,浩浩荡荡地从西郊外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