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想了想说:“抚恤金的事好办,可以先从天辉借调。”
嘴上这么说,何其进却知,天辉虽然是顾家的家族产业,但也是股份制执行公司,突然调出这么大笔钱,起码得开个董事会研究一下。
“现在最麻烦的是,怕网上这个爆料人是别有用心,万一被人深挖出矿难背后的料,借题发挥,要把顾市长拉下马,那就难办了!”
确实,钱只是身外之物,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困难的问题。
顾淮安心下一凛,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刚出狱时的薄染。
小时候的薄染是多么嚣张跋扈,后来,却变得沉默内敛,逆来顺受。他承认自己后来还可怜过她。
如果老顾被拉下马,他就会变成一无所有,和当初的薄染的一样。
目光中的茫然只是一瞬,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不会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老顾有事。”
何其进细细打量着顾淮安的表情,眼神忽然变得讳莫如深:“顾少,官场阿谀我诈,以前你不想从政,所以顾市长也从不愿你知道其中的黑暗。但你这次若想拯救顾家,就不得不放下所谓的善良和良心。”
顾淮安一怔,不解的看着他。
何其进眼镜后面的细长眼睛微眯,文质彬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狠戾:“无毒不丈夫。只要这座煤矿能和顾家彻底撇清关系,那么责任就好推脱了。”
顾淮安困惑:“你的意思是……做点手脚,让人顶包?”
*
下午,顾淮安匆匆赶回天辉。
从进大厦到上了电梯,路上遇到他的人,无不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
薄染也听闻了顾淮安回公司的消息,一早开着办公室门等他进来。
但他到达二十八层后,却是直接从薄染办公室门前掠过,进了总裁办公室。
似乎有急事要与励绍霆商量。
薄染只得按下心中好奇。
总裁办。
励绍霆皱着眉:“你让我临时调这么一大笔流动资金给你?”
顾淮安点头:“抚恤的事刻不容缓,你尽量想办法。”
励绍霆摇了摇头:“虽然我是ceo,但帐务一向是财会在管。你要他们忽然开这么大一笔账出来,起码要给一个合理的理由。”
顾淮安拍案而起,大怒:“理由就是顾家危在旦夕,需要这笔钱!”
励绍霆眉峰一挑:“我们当初的协议,只是接任天辉ceo期间将天辉发展成江城最大的地产公司,我不是你们顾家的家臣,也没有和顾家共同兴亡的义务。”
顾淮安蓦的提起拳头,一拳冲到励绍霆面前。
励绍霆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连眼皮也没眨。仿佛笃定他这一拳不敢砸下来。
“你别忘了,你是我顾家聘来的,我随时可以让你滚!”他咬牙切齿。
“当然,我现在就可以卸任。”励绍霆摊手,表示无所谓。
“你……”
顾淮安头一次感到这种强大的无力感。
从前他是大名鼎鼎的顾少,狐朋狗友一堆,走到哪都被人捧着,无人敢违逆他,事情只分他想的,和不想的。
慢慢的,他遇到薄染,遇到励绍霆,遇到裴锦年,遇到越来越多他无法驾驭和驱使的人和事。
他才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连这么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
似乎并不愿意现在就与他撕破脸,励绍霆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衣领子,抻了抻平,淡然回答:“这样吧,你最好先回去把山西那边的情况再了解下,算出个准确的赔偿额度,我这边再尽量配合,看能拿出多少现金额度。如果超出公司正常运营的范畴,那么我爱莫能助。”
“……”顾淮安无言的垂下手。
励绍霆又说:“钱的事,如果不够,作为朋友我私人倒是拿一部分出来。”
顾淮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突然问了一个与之无关的问题:“励绍霆……你到底是敌是友?”
很有意思的问题,不是吗?
励绍霆笑了笑:“起码在天辉的时候,我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
顾淮安再从总裁办公室走出的时候,与他先前来时表情截然不同,失魂落魄的,似乎陷入了深思。
薄染一直张望着那边,一见他出来,忙到走廊上拦住他:“淮安……”
顾淮安麻木的抬了抬眼,看着她。
那种茫然无措的表情令薄染一愣。
原先想问的话也噎在了口中,变成一句似是而非的安慰:“如果有什么困难,我能帮上忙的话,尽管说。”
凤眼黯了黯,他点点头,然后抬腕看了一下表:“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薄染还愣着,顾淮安已经转身离开。
走廊尽头,离去的男人背影显得愈发落寞颀长
*
医院病房内,顾淮安走后,何其进再次推开门。
闭目躺在床上的顾博尧,像早已预知一般,慢慢张开眼。
“淮安走了?”
“是。”
顾博尧淡淡看了眼窗外,沉默了一会,说:“帮我找薄染来。”
何其进的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点点头,正要离开。
这时,床上的顾博尧又嘱道:“别让淮安知道。”
“我明白。”何其进说完,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棋子终究是棋子,再聪明能干的棋子也逃不开被抛弃的命运。善于执棋的人,也只不过在弃子前,将这颗棋子发挥最大的效用。
*
薄染接到何其进的电话,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