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林检的车上,对方时不时的想一些话题与炎凉攀谈。
“苏律师今天在庭上表现惊艳,令我心服口服。要不是赵老太的孙女突然同意庭外和解,我可能要一败涂地。”
炎凉:“只要当事人满意,我做律师的无所谓。”
“我听人说,你收了黄老板五十万,劝服赵小姐庭外和解?”
炎凉挑眉:“林检这是在盘查我?”
林炜急忙否认:“抱歉,我只是意外,这件案子赵小姐胜券在握,为何忽然同意庭外和解。”
炎凉低下眼眸,这个问题,在开庭前,她也曾问过赵小姐。
赵小姐是这样回答的:
“坐牢有什么用,苏律师,你能让他判死刑吗?不能是吧。那十五年,十年?以他们的背景,关三年我都怀疑。我奶奶已经死了,我还有爸妈在医院要照顾,我宁愿收下对方给的五十万,给我爸妈付医药费,让他们吃得好点,人都要饿死了,要狗屁的正义有什么用?”
“还有,不要跟我说吧他们绳之以法,让其他人免遭伤害,我没那么高尚。我奶奶的房子深夜遭人强拆的时候,那些邻居们有谁敢站出来说一句话?还不是看着他们把我奶奶弄死了。说实话,我真希望他们把全江城的空巢老人都强拆了。”
不经意间,炎凉笑得寂寞。
她当律师三年,人情冷暖早已看透。
林检察官看她笑意阑珊,暗怪自己多嘴,岔开话题:“女律师一般都接民事和婚姻纠纷的案子比较多,苏律师为什么只接刑事案件?”
“因为……杀人犯不会向我吐苦水。”炎凉半含深意的说。
林炜一怔,连方向盘都没扶稳,车身猛地一颤。
炎凉噗哧笑了一声,解释说:“子画最近刚接的一个离婚案,男的找小三,转移财产,只肯给前妻几万块分手费,孩子也不肯放,说女方没本事养。女方不肯离,天天在子画耳朵边哭诉当年如何恩爱,吵得昏天暗地,子画累得胸都瘦了。”
林检察官也被逗笑了,颇有同感的点头:“我见过这种时刻的女人,一肚子可怜苦水,总想找人倾诉。所以说女人不自立自强,变成男人的依附,就没有主动权,结局注定悲惨。”
炎凉笑笑,联想到自己的近况,自嘲道:“可不是,打个官司连好律师都请不起。”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莫氏律师事务所门前。
炎凉解开安全带,道了声谢,开门下车。
*
一进事务所,就觉得气氛不对,原先各自在办公桌忙碌的师兄师姐,全都伸长脖子盯着师傅的办公室。
“怎么了?”炎凉走过去,把案卷放在桌头。
“师傅接到烫手山芋了。”
另一位师兄分神看了她一眼:“炎凉,今天开庭还顺利吗?”
“ok。当事人最后同意庭外和解了。”
师兄会意的耸耸肩,对于年轻气盛的律师来说,庭外和解可能会让他们感到受挫,但事务所里都是干了几年的老油条,庭外和解,他们照收代理费,不痛不痒。
正聊着,莫博廷的办公室门推开了。
两拨人在门口边寒暄边道别,师傅号称江城第一大状,平常都是鼻孔看人,很少有客户能让他亲自出马还毕恭毕敬的。
事务所一帮师兄师姐见门开了,就立刻做鸟兽散,炎凉也坐下专心整理今天的案卷,余光瞥到似乎一行人朝自己这边走来,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苏小姐?”
那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姓苏。
炎凉却是在听到对方声音时愣住,迟疑的抬起头,只见那天晚上在酒店里和自己共处一室的男人,正身着黑色西装,散漫的立于自己办公桌前。
炎凉目瞪口呆,莫博廷在旁问:“炎凉,你认识饶先生?”
等她反应过来时,饶起云已自作主张的替她回答:“昨天刚见过。”
口气说得他们很熟似的。
炎凉忙补充:“一面之缘。”
“你确定?”本已经平常的气氛,被他一句上挑的疑问句,又陷入了诡异。
炎凉有些错愕,周围师兄师姐们都拿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
倒是饶起云本人双手插袋,一脸淡然的解释道:“开个玩笑,希望苏小姐别介意。”
炎凉顿时圆睁着双眼,敢怒又不敢言,只好撇了撇嘴:“我还是习惯被称呼苏律师。”
“苏律师。”他从善如流的伸出手。
炎凉怔怔的看着男人西服袖口下指节分明的手,他的脸上挂着淡笑,眸光莫测的扫过她挂满谨慎的脸,“苏律师,很怕我?”
炎凉搓了搓手心,索性不再拘谨,刚要把手伸出去,却见男人一个随意的动作,摘下香烟,正好把手收了回去。
炎凉的手尴尬的举在半空,磨牙,他在玩她吧?
莫博廷看出些许,插在其中道:“既然炎凉也认识饶先生,那就跟我一起下去,送送饶先生吧。”
饶起云扬了扬唇角,随手将烟蒂掐熄,随后是温润含笑的声音:“荣幸之至。”
炎凉不情不愿的起身,在众师兄师姐目送中,和师傅一起送这个矜贵的男人出去。
电梯里,炎凉感觉到头顶那抹凝注的目光,转过身以手撇开耳边碎发,掩饰那抹尴尬。
这番小动作自然没落过饶起云的眼光。他的目光并不会太过逼人,但在逼仄的空间中,仍让炎凉感到无地自处。
突然,“莫大状,你看我的案子交给你的小徒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