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是第一次做父亲,可是,绝对是第一次一手一脚,一日一夜,亲自看着一个胎儿在母体里成长。
它每一次的胎动,打嗝,在肚子里的踢打……他比冯妙莲更加清楚。
这一个傍晚,他陪着妙莲在御花园里散步了。
临产了,产婆说,每天最好多走走,这样到时候,生孩子就不会那么痛苦。
所以,他每天把这个当作一项最必须的工作,按时完成。
那时,天气已经凉了。
干冷的风,一阵一阵的。
走得一阵,拓跋宏看她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红色,是被冷风吹红的。他急忙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妙莲,要不,我们回去吧?天冷了,看样子,要下雪了……”
“再走一会儿吧。要多动动,孩子才舒服……”
她不由得抚摸自己的肚子。
女人啊,这时候,笨重的像一只企鹅,每每躺下去,翻一下身子都那么困难,就跟一只乌龟似的。
可是,女人,也是这个时候,才那么娇贵——比她做新娘子的时候更加娇贵,所到之处,人人都会礼让三分。
孩子在里面,也跟着享受一点儿这样的礼遇。
母亲走动得多,它也就更加活泼,长时间不动的话,孩子就不那么舒服。
这一日,她又分外的兴致勃勃,但是,走了一会儿,明显地感觉腿脚不那么灵便,也有点气喘心跳了。
拓跋宏将她扶着,正往回走,听到对面呼呼的声音,小孩子正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跑来跑去。
一看到二人,孩子老远就停下来。
“参见父皇、母后!”
然后,站住。
眼神里都是戒备,手也悄悄地往回背着。
拓跋宏眼尖,早已看清楚,他拿的不知是个什么怪模怪样的玩意,若是换在以前,他肯定会狠狠地训斥他一顿。但是,这些日子,他已经很少训斥孩子了,淡淡的:“询儿,这么晚了,你该去上了晚课就休息了。”
“儿臣遵命。”
王美人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一看到皇帝在跟孩子说话,立即就跪下去了:“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拓跋宏奇道:“这孩子,他有什么罪?王美人,你为何如此紧张?”
王美人嗫嚅着:“臣妾是怕……怕询儿又冒犯了皇后娘娘……”
冯妙莲暗暗叹息了一声。
拓跋宏淡淡道:“你带询儿回去,好好看着他。”
“是,臣妾遵命。”
这二人,急匆匆的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冯妙莲才长叹一声。
“妙莲,这是怎么了?”
她低低的:“陛下,我真不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询儿会怎样……”
拓跋宏笑起来,将她的手拉住:“走吧,天气冷了,回去坐着。”
她没有再说话。
皇宫里,火炉生得很旺。
饭菜很丰盛,也很清淡,都是适合孕妇吃的。但是,冯妙莲这些日子以来,随着胎儿的月份越大,就越是压迫着胃部,每一次不能吃多了,御医说,最好少量多餐。
她每次都吃得少少的。
吃饱喝足,在火炉边坐下。
每天这个时候,两人都会聊一会儿,但是,今晚,她没什么话说,靠在太妃椅上打瞌睡。
拓跋宏却绕有兴趣,丢一颗花生在火炉里,扑哧一声,一股香味慢慢地散发出来,一屋子都充满了香气。
“妙莲,吃一颗。”
她吃一颗,懒洋洋的。
他自己也吃一颗,这才道:“妙莲,你就不要管询儿的事情。”
她叹一声。
他是他的儿子,她是他的妻子——可是,他不是她的儿子——本是很简单的关系,其实,非常非常的复杂。
他轻描淡写:“你根本不用再努力了,努力也是白费劲。宫廷里面,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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