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对这梁家父子的神色看在眼里,寻思着自己刚刚的话头并没有什么过份的地方,一时没想明白这两人为什么对朝庭做官一事讳莫如深。听得梁员外说起许府在镇原城里开店的事情,许梁心中暗惊,青衣卫将原有楼记的店面产业大举查封也就是两天前的事情,镇原城内的大部分人都不甚清楚,想不到这消息居然能传到远在泾州的梁隐先耳朵里。
许梁语气不由谨慎了几分,盯着梁员外不冷不热地说道:“梁员外说笑了,想我大明朝庭早有明令,在朝官员,不得经商谋利。许某身为正七品的镇原知县,怎能知法犯法?”
这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了。梁隐先打听得清清楚楚,前两日镇原城里闹得鸡飞狗跳,一夜之间,楼家堡在镇原城周边的生意产业被人连根拔起,虽然到目前还没有人正式承认,但明眼人都知道,眼下镇原城里有这等手段和能力的,除了掌握着一支秘密军队和镇原县衙大权的许梁外,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但这话要说破可就没意思了。泾州梁家虽然世代居于平凉府,但几代下来,梁家的势力和影响力已是一年不如一年,特别是自梁隐先这一代到其子梁子期,男丁稀少,单脉相传。而且由于祖上传来的训示,梁家子孙世世代代,不得入朝为官,是以虽然几百年来,梁家财大气粗,却一直恪守祖训,即便族中子弟才华横溢,也只能在田园,商贾中发挥才智,不得当官。
眼下梁家势微,西北动乱,作为当代梁家家主便少不得要为梁家的子孙做打算。梁隐先一贯最擅长审时度势,他从许梁上任镇原知县以来的一贯作法中揣测出许梁这人极有手段,将来定非池中之物,迟早要飞黄腾达,特别在许梁带兵解围泾州后,梁隐先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自那日许梁离开泾州后,梁隐先便千方百计地寻找着与许梁再次加深印像的机会。
为此,梁隐先不惜调动族中势力,在镇原城内开了两家店面,目的就是为了多打听些许梁的情况。当他听说许梁派人查封了楼记的店面,看样子像是想自己开门做生意之后,梁隐先如获至宝,喜出望外,借着黄子仁成亲的机会,巴巴地便亲自赶到镇原来。
梁隐先见许梁说得一脸义正严辞,内心好笑,表面却十分认真,他道:“老夫对许大人的为人品性自然是深信不疑的。许大人身为朝庭命官,自然要极力维护朝庭的纲常法度。只是老夫虽不在朝为官,却也知道似许大人这般地方官员,既要官做得体面,又要维持该有的吃穿用度,这每月的开销想必不小。咳咳,老夫前几年曾到京城访友,我见那京城里的大人们也如许大人这般恪守法度,然而这些大人们的族中子弟,却也有不少开店经商,这些情况想必圣上都清楚,却也未加阻止。这个,老夫听说大人府上的人买下了不少门面,想必也是大人的族中子弟想要那个自食其力,不愿拖累了大人。”
许梁听得这老员外在那自圆其说,将一番鬼话说得冠冕堂皇,不由好笑,也不解释,顺着梁员外的话意连连点头道:“梁员外说得不错。本官此次来镇原为官,家中确实跟随着一位哥哥,他也曾跟本官说过要在城里开几间粮面布匹之类的铺子。”
“啊,这便是了。”梁隐先哈哈一笑,笑得像极了只千年老狐狸,他指着陪笑的梁子期道:“不怕许大人您笑话,梁家在泾州乃至整个平凉府,都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名下田亩地产颇多。每天收获的粮油棉麻也有不少,大人家中的这位……咳,哥哥若是恰巧想做粮油棉布生意,我梁家倒能帮得上大忙。这些事情向来都是由子期处理,日后许大人若是用得着,尽可找子期联系,梁家定然给许大人,哦不,是许大人家的这位兄弟开出最实惠的价钱。”
梁子期听得老父亲说得这般直白,讨好的意思太过明显,俊脸微微一红,尴尬地朝许梁拱手称是。
至此,许梁终于弄明白了这位梁员外的来意,心中又惊又喜。许府在镇原城里开张的两家粮店都是从平凉府乃至外省进货,路途远,运输成本高,一直就在为找不到平凉府境内的本地粮商苦恼,想不到这梁隐先居然巴巴地跑来要与许府做生意,而且听梁隐先这说话的神情语气,似乎生怕自己不答应与他合作一般。
其中的缘由许梁一时没想透,但梁家能送上门来自然不算坏事。许梁笑得无比真诚,握着梁员外的两只枯瘦如柴的手,轻摇着说道:“若能与泾州梁家做上生意,那定是只赚不赔了,本官就先替家中那哥哥答应下来,日后再与梁员外和子期兄详谈。”
“那老夫和犬子就恭候佳音,哈哈。”梁员外也笑得十分畅快,再与许梁扯了几句闲话,心中今日的目的已达到,便乐呵呵地拱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