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这回倒十分痛快,二话不说,便接过那小半碗蜂蜜,三两下喝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碗边沿。
楼仙儿便掩嘴轻笑,抽出手帕小心地替许梁擦净嘴边残留的蜂蜜。
忽听得一个中年人的声音痛心嫉首地叫道:“奢侈啊,堕落啊,大人你可知道你这一口喝掉的小半碗上等的蜂蜜。其价值几乎够一个五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了。”
许梁闻声,朝门口看去,见那中年人一身蓝色官袍,一边往里走。一边痛心嫉首的样子,不由不屑地喝道:“我说道周老兄,本官准许你随意进出我许府的大门,那看在咱们好歹是同僚,两家还是好邻居的份上。才给你这个特权。可如果你每回来看到本官难得喝点蜂蜜,便这般痛不欲生地瞎叫唤,这朋友咱们就没得做了,我要跟你绝交。”
平凉推官黄道周笑呵呵地站到许梁面前,一本正经地道:“下官说得是大实话。大人喝的蜂蜜确实很贵。”
许梁翻起白眼,道:“本官有钱,我愿意。”
黄推官便不住地叹气,“有钱也不能这么随意糟贱哪,大人府上富得流油,若是捐献一些出来给朝庭。能给平凉府的百姓们办多少好事?”
“你少来蛊惑我。”许梁没好气地道:“上回我难得正经地为平凉府的百姓们做件实事,连修了五座水坝,大大缓解了华亭,崇信,泾州,镇原,平凉等地的灌溉用水的紧张局面,洪巡抚还专门上折为我请功,可你看朝庭有什么表示没有?连个屁都没放!”
黄推官劝道:“大人不应当为了这一时的不如意,便冷淡了为民谋利的公心。”
许梁撇嘴道。“少来。你们都拦着不让我上知府衙门去了,还跟我谈什么公心?”
黄推官便脸色尴尬,看了楼仙儿一眼,讪讪地道:“这不是为了许大人您的身体康复着想嘛。府衙里一般的小事情。下官与陆大人一道商量着处理就是了。不敢惊动许大人。若是遇到大事,下官等人必定还是要请示大人你的。”
许梁哼哼两声,斜眼看着黄道周,道:“听道周你这意思,这半个月来,知府衙门里干的心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你们几个杀才才半个月都不登我许府的大门?!”
“这个……嘿嘿。倒也不能这么说……府衙这几天还是做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的。”黄推官道。
许梁又是两声哼哼,见楼仙儿已招呼几名丫环借故离开了,院子里只有许梁和黄道周两人,许梁才撇嘴说道:“说吧,黄大人难得来找我一次,有什么指教?”
“……不敢。”黄推官额头上已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朝许梁恭敬地拱手,道:“京里的徐大人到了平凉府,巡抚大人正陪着他在知府衙门大堂,请大人过去一趟。”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许梁愣愣地问道,“还要洪承畴亲自陪同?”
黄推官道:“徐大人便是今年初刚升任礼部左侍郎的徐光启大人。”
徐光启?这人许梁倒有些印象。去年许梁还曾通过兵部职方司郎中孙元化,与这徐光启探讨《几何原本》来着。只是徐光启升任了礼部左侍郎,这事许梁倒还真没注意到。
许梁嘀咕起来:“徐光启是礼部左侍郎,他来咱们平凉府做什么?还要洪巡抚亲自作陪?”
黄推官听着,料想许梁多半不清楚徐光启的来历,便耐心地解释道:“徐大人是万历三十三年的进士,算是朝庭中的老人了。今上登基之后,徐大人官复原职,还担任了天子讲师,颇得陛下敬重,年初便提了礼部左侍郎。徐大人是帝师,洪巡抚虽然品秩高些,却也不敢托大,这才亲自陪同。”
哦!许梁恍然。
黄推官又道:“徐大人此次来陕西,据说是受皇帝委派,特意前来询问三边总督杨鹤大人招安各地民军的进展情况的。”
许梁听了,便忍不住地发笑,嘲讽地问道:“招安民军一事,居然连天子恩师都惊动了,看来杨总督面子不小啊。只是不知道,杨总督至今一共招安了多少拨民军乱匪?”
黄推官苦笑道:“这个下官就不甚清楚了。想必是不多的吧?据邸报上的消息,西北各地稍有势力的民军首领,对杨总督的招安令,都持观望态度,真正响应的并不多。”
许梁感叹,“看来杨总督的元气论,实行起来难度很大啊。”
黄推官不敢再接腔了,讪讪地站着。
许梁便进屋换上一身崭新的绯红的正四品官袍,随黄道周一道赶往平凉知府衙门。
进了知府衙门二堂,迎面便见陕西巡抚洪承畴陪着一名红袍高官相对而坐着。这高官一身从三品的文官官服,面目清瘦,双眼炯炯,鄂下一撮黑亮的胡须,年约六十多岁,虽是身居高位,看神情却很随和,与洪巡抚交谈时,眼光淡淡的。
许梁上前,规规距距地向两位大人见礼:“下官平凉知府许梁参见中丞大人,徐大人。”
徐光启抬眼打量眼许梁,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招手笑道:“许大人不必多礼。这里说起来还是许大人你的地盘,本官坐了主人座,倒是本官失礼了。”
“徐大人言重了。”许梁忙道,“徐大人出自京师,又是部堂高官,能够亲临下官的平凉府,那个,咳咳,指导工作,下官真是惊喜莫名了。下官最近身体不适,未能到城门外迎接徐大人,失礼之处,还请徐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徐光启捋须长笑道:“好一张乖巧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