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乡路上,穿着青色宫装的女子孑然一身,慢慢向前走着。
有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唱着儿歌从她身边蹦蹦跳跳走过。
“难得好武艺,两手空空,道心毁,逃不过邪能压正……”
有颤巍巍的老妪迎面而来。
“这女娃,一股血气,刀光剑影,一生不安呐……”
有年轻的小夫妻,男的牵着驴,女的坐在驴背,看着她,女的抿嘴一笑。
“这位姐姐好煞气,不知谁能收服得去。”
有一群扛着农具的壮汉,看见她,远远避开。
“强人当道,谁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快躲躲!”
有官老爷乘着双人小轿,掀开帘子吹胡子瞪眼地喝斥。
“见了本官,还敢目中无人,我看你是眼睛长到天上去,早晚要撞南墙!”
阮琉蘅穿过他们虚幻的身影,一脸木然,心中绞痛。
后来她开始奔跑,穿过田野,树林,草地,山峦……直到她看到云雾中的太和山脉,便御剑飞行。
然而飞了无数个昼夜,她都没能接近那山脉一丝一毫。
阮琉蘅颓然地靠坐在一株大树下,抱紧了手中的焰方剑,像一个无家可归,却已身心俱疲的旅人。
天色将晚,一盏红色宫灯从远方而来,慢慢地接近她,行动有香,暖中带媚。
阮琉蘅眯眼打量对方,是一位身形绰约,很有一点烟视媚行味道的黑衣女子。
与阮琉蘅只簪桃花的朴素相比,这女子虽是一身黑衣,却是华贵异常、花样精美的锦缎,头上发髻缀着品味不俗的几样首饰,身上无一不精致,就连手上拎着的红色宫灯也是雕龙画凤,品相雅致。
可这女子却偏偏带着一个木制面具,整个人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蘅娘,”那黑衣女子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回我的宗门,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那女子笑起来,说道:“那你坐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啊,不如随我来,先饱腹驱寒,歇歇身子才好。”
“可是,”阮琉蘅抬头看向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子俯下身,拉过她的手,柔声说道:“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太和阮琉蘅?剑庐祭典三战成名,朱门界大战力压群魔,又在彼岸之门破了魔修阴谋,你难道不知,‘太和桃花’战绩彪炳,为修真界立下大功,是多少人的梦想?”
“我……不知道。”
“怎么会?”她似乎很惊讶,将阮琉蘅拉起来后,凑近她,一股令人迷醉的芳香传来,“这不是蘅娘最喜欢的吗?”
“不,”她挣脱黑衣女子的手,“我不喜欢,这不是我要的,你是谁?”
面具下传来轻笑声,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么,你要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吗?”
“我要天下太平,我要太和……”
“行了行了,又是那么一套,烦不烦?放松点,你们啊……总是像一只亢奋的小兽,动不动就叫起来。”女子打断她,“至于我,你可以唤我阿园。”
“阿园姑娘,对不起,我还是要回太和的。”阮琉蘅祭起焰方剑,便要上去。
“阮宅,林画,齐运山,魔尊……”那女子缓缓道出几个词,“你还回什么太和呢?你的太和,已经亡了啊。”
阮琉蘅此时已经完全混乱,她停下来,看着阿园,一步步往后退。
一道道心魔锁,一关关生死情。
啪!啪!啪!啪!
全部打开了。
那些悲伤、哀痛全部涌上心头,阮琉蘅几乎站不住脚,她扶住旁边的大树,用力喘起来。
看她如此痛苦,阿园放下红色宫灯,过去拢住她的身体,一边看着她痛苦无助的模样,一边缓缓抚摸她瞬间布满泪痕的脸。
“是真是假,都依你,是非是过,也都依你,只要这强大的力量在这具身体里,你便是战无不胜的太和阮琉蘅,”阿园催眠般的声音,缓缓道来,“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心即是世界,蘅娘,随心所欲,才是真我本色!”
“不,”阮琉蘅强忍着心口剧烈的疼痛说道,“修真之心,心中唯有正道一途,怎可随心?你到底是谁!”
“哎呀,你这人,太固执太无趣,浪费了多少让人羡慕的好机会,”阿园握着她的手,让她摸上自己的面具,“满口冠冕堂皇,谁知道内里怎么想,人心啊,可是最腌臜的烂泥塘。”
“你莫要危言耸听……嘶……”她疼得说不出话来。
“疼吧,蘅娘,”阿园把她的手放在面具边缘,“没有我帮你分担,你连这样的痛苦都快承受不起了,为什么不肯好好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两只同样冰凉的手握在一起,阿园带着她慢慢揭开自己的面具。
冷清清一个美人。
那面具下的脸,竟然与阮琉蘅一模一样!
两个人都笑起来,那笑容的弧度、角度都一模一样,只可惜……
“心魔。”阮琉蘅是苦涩的笑。
“蘅娘。”阿园是魅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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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是什么?
对修士来说,心魔是晋阶的最大难题,一旦抗不过心魔关,如林画,至今沉睡在波月坛,再严重些的,直接便身殒道消。
但心魔却不仅仅只有在晋阶的时候出现,它无形无质,抽象、费解、无常;它非善非恶,却能直指人心中最不愿示人的一面。
修士修行,讲究去伪存真,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