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寅时过半,上朝时辰即将到,秋梧、雨扇进来替煜煊束缚好身子,为她穿上龙袍。太监小哼子与赵忠得了召唤,手托十二旒白玉冕冠而入。
小哼子本名吴恒,因带他的太监赵忠说他酣睡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平日里又是勤政殿话最多的宫人,煜煊便给他赐名小哼子。
以春风、秋雨美景取名的春樱、风蝶、秋梧、雨扇四个宫女则是八岁那年被强灌了太医院首萧子敬调出的哑药,而后经阮太后身侧的茗萼亲自调教伺候在煜煊身侧,至那时侯被禁锢在勤政殿寝殿不得外出。
她们与煜煊年岁相仿,却已经被禁锢在这勤政殿寝殿八年之久,春风秋雨这般美景她们不曾体味过。整日不见日光令她们面容白皙娇弱,如今又是出落的身姿曼妙,传出勤政殿后,宫人皆心知煜煊离不开四人。
煜煊盯看着为自己更衣的春风秋雨,心中生出一种同命相怜的苦涩。她何尝不是一个哑巴皇帝,所有的苦水都得咽进腹中。皇权在握,朝堂之事却由不得她,光是她的女儿身份已经令她终日活在惶恐之中。
她的外祖阮愚隐已把大司徒之位传于她的母舅阮重,而阮重一心想要阮家取代魏家,此等野心勃勃之势她亦是能瞧出来。她心知墨凡是忠臣,可这忠臣是最易要她性命的。为了自保,她只能听任阮太后与阮重的话,不敢有丝毫怠慢。
端着晨茶的小哼子见煜煊盯看着春风秋雨四人,十三岁的他不免又开始哼哼唧唧着,“皇上如今是越发的宠四位姐姐了,连瞧都不瞧奴才一眼!”
煜煊回神笑看他一眼,“朕何时冷落过你!”说着手滑过小哼子嘟着嘴的米分嫩面颊,甩开袖袍往殿外走去。
婆娑星光从树影中透下,殿门外早有宫人撑起六盏大宫灯照明,把勤政殿照的恍若白昼。煜煊一手束在身后一手撩起长袍下了玉石阶,坐上了前往长寿宫的龙撵。
煜煊未亲政,故朝堂之上仍有阮太后垂帘听政的凤位。煜煊八岁后,每日皆早起一个时辰来长寿宫中接阮太后一起去闻政殿共议国事。
待到长寿宫中时,天已泛白,煜煊坐在殿堂中等着阮太后出来。比平时晚了许久宫人才掀动秋香色帷幔,煜煊立即迎了上去,恭手道:“儿臣见过母后!”阮太后颔首,面带慈爱笑容,手轻按着鬓角,“昨日哀家忧思朝堂之事难以安寝,所以今日就起的晚了些!皇上可等得急了?”
听出阮太后指责她不立阮灵鸢为皇后的煜煊从茗萼手中接扶过阮太后,面带为难的牵强道:“是儿臣不好,朝堂之事竟让母后费神!”
和瑞十四年冬日,墨凡一派的朝堂官员不想朝政大权掌在阮太后手中的心思摆上了朝堂,以墨凡为首极力上谏煜煊,跪请他大婚亲政。阮太后为了自己的侄女阮灵鸢能够成为皇后,也曾令煜煊成婚。可如今的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论圣旨锦布上写的是什么都会盖下玉玺的小皇帝,她把母舅阮重送与勤政殿立阮灵鸢为后的圣旨锦布皆搁置一侧不予理会。
煜煊扶着阮太后上了凤辇后,自己方坐上了龙撵,一路上二人皆不言语。煜煊心中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梦中自己身份被揭穿时墨凡杀她之景,她心不在焉的听着群臣议国事。好在朝堂的事一向由不得她做主,她只管在墨凡亦或是阮重呈递的圣旨锦布上盖玉玺。
待今日国事议完,煜煊等着墨凡与阮重示意她退朝。
墨凡望了一眼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煜煊,他从自己的座椅上起身,立于九节玉石阶下恭手道:“如今世态安昌,臣奏请皇上即早立皇后,也好堵天下悠悠之口!”
见墨凡旧事重提,他的门生及武将皆出列,跪在墨凡身后,声势巨大,“请皇上顾念国本!尽快国婚!”
文官中亦有心系天下黎民之人,也出列跪在殿堂中央,而身为文官之首的阮重及宇文相拓却纹丝不动。
昨夜被墨凡一剑杀死的梦魇及清晨阮太后的冷言指责本就积压在煜煊心中无法散去,闻得墨凡一党又催她大婚,她面色一变,一掌拍在了龙案上怒道:“墨爱卿是盼着朕同父皇般早逝么!”她猛然从龙椅上起身,震得项上白玉旒珠杂乱的晃着,怔圆的眼眸若隐若现,她扯起龙袍下了九节玉石阶。
墨凡也脸色一变,煜煊不曾如此对他怒过。他立即恭手道:“末将不敢!”他让开道路,目送怒气冲冲的煜煊出了闻政殿。墨凡心中不明,何故年少的煜煊甘愿受制于阮家,不想大权独握。
勤政殿中,雏莺幼燕鸣叫着,春日的气氛愈来愈浓。又是一年春日,李奶娘立在殿门处看着殿庭中那些花树上的花苞,吐蕊着欣欣之向,冬日的萧瑟苦闷在她心中散去。她算着煜煊快到勤政殿的时辰,命小哼子去御膳房取煜煊最爱的点心来。朝堂上国事苦闷,煜煊每每都要憋了一肚子的哑巴苦水回来。若是吃些甜味的点心,多少能减些心中苦涩。
小哼子刚从御膳房端了点心回来就碰上了怒气冲冲的煜煊,他平日里的讨好样子也不敢显出来了,把托盘交于李奶娘便怯怯的退了寝殿门出去。李奶娘虽不懂国事,可煜煊这几年来事事谨慎、生怕出了半点差错。她第一次见煜煊如此气恼是冬日里阮太后责令她大婚时,如今怕又是有朝臣旧事重提了。
寝殿中不时有花瓶、摆件被摔碎的声响传来,春风秋雨皆跪在帷幔处,那是她们所能出寝殿的最远距离。帷幔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