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是皇宫中的零星一角,但此苑精致秀丽,别具一格,是玄刚皇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 [
假山之间,偶有溪水汩汩流淌之音,此处正是他命人为一位已故的妃子专门从外引进的清澈活水。皇宫生活奢华,物尽其贵,但只因一位妃子的戏言便专门派人引活水入宫,数百年来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但这宫廷秘事终究只有几人得知,大多数人只知玄刚皇喜欢这里的活水,每每遇上烦闷之事,就会来此歇息片刻。有时也会在此下下棋,通常都是一人,偶尔也会有人陪同,但这人选从始至终唯有一人耳。
“嗒——”一颗白子于两指间干脆落下,敲击着即将摆满的棋盘。修长的手指,缓缓收回。那人两眼微眯,盯着对方的黑子,似要看透对方的心思。
玄刚皇伸手夹住一颗黑子,却未曾抬起。他将视线从棋盘移开,望进对面之人的黑瞳,仿佛想看看那狭长的双眸里,究竟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拢起的眉头,将整张好似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庞,显得愈加深沉,即便不开口,就足以自成威严。
停顿片刻后,玄刚皇终于打破沉重肃闷的气氛,率先开口:“旭儿,你可知朕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说着,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直接下了一子。
元懿弘旭夹着白子的手微微一抖,他已许久不曾听过这个称呼了,自从母妃病逝之后,他与玄刚皇的关系便越走越远,经常一年只见一两次面。
朝中大臣谁人不知玄刚皇对这个九王爷的偏爱,又有谁人不知九王爷对玄刚皇的冷淡与漠然,不论玄刚皇是龙颜大怒,还是晓之以情,他皆不以为意,继续各种荒诞之事,以至于民间对他的刻画尤为传奇,而朝中大臣纷纷想要讨好元懿弘旭,却也只得无功而返。
“有什么要紧的事,直说便是,本王自当洗耳恭听。”元懿弘旭仍未抬头看他,只是一味地盯着棋盘,好像下的不仅仅是一盘棋,而是人生百态。
看到他的眼中并无波澜,玄刚皇的心蓦地一颤,这么多年来,他对他可谓宽容之至,可他却依旧如此冷然,哪怕对自己发次火,怒视自己一眼,也好过这般不冷不热。
或许他早该料到的,自从那夜之后,便终会有这么一天,可他也不愿,只是往往事与愿违,有些东西一旦割舍,便再难挽回。
玄刚皇轻叹一口气,随即敛去愁绪,恢复平日里的严肃神情,这才用略带沧桑的声音说道:“想必你应该已然听说,怀鸣国使团即将到来之事,朕意欲遣你去迎接使团的到来。”
“哦?是吗?你觉得本王……很闲么?”元懿弘旭淡淡抬眸,冷狠的眼神直击人的内心,犹如地狱修罗一般,教人难以支架。
纵是不怒自威的玄刚皇此刻也不禁心头一震,他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张稚嫩男孩的笑脸,曾经那样喜欢粘着自己的小男孩,如今去哪儿了?难道真是被自己逼走的么……
元懿弘旭挑衅的意味十足,天底下胆敢与玄刚皇这般说话的,也唯有他了。“朕做过的事,朕从不后悔。事到如今,你若是还想怪朕,朕亦无话可说。”玄刚皇的眸底愈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气味,时间凝滞,走得极缓。
嘴角噙着一丝冷然,元懿弘旭下巴微抬,凝视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冷言道:“好一句从不后悔,原来这便是你的答案。”顿了顿,继续说道,“怪你?哼,本王才懒得怪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省得到时一个勃然大怒,再将本王也给斩了!”
玄刚皇眼皮一跳,犹如寒刀刺骨,这十几年来积压在心里的苦楚,仿佛被幽然开启了时间的机关,此刻统统跑了出来,再也由不得他的控制。
“你放心好了,”元懿弘旭剑眉微凛,不动声色地开口,“本王曾答应过母妃助你稳固江山,就不会食言。”
说着,他便下了最后一子,“嗒——”的一声,清脆而又沉重地敲在棋盘之上。
他猛地一挥衣袍,遂甩袖离开,临走前冷冷瞥了玄刚皇一眼,似乎是在说着:“你别以为本王不恨你,就代表本王愿意接纳你,你就可以指手画脚的了!要不是看在母妃的份上,本王宁愿永不踏入这皇宫之中。”
玄刚皇的眉头皱到不能再皱,再垂首一看,整盘棋输赢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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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眺望,远山如黛,水汽氤氲。船桨有节奏地前后摆动,激起一个接一个的白色浪花,发出叮咚作响的沁人声音,随着海风隐隐约约地飘至岸边。连绵起伏的青山,在水天合一的苍茫中,又添了几抹遒劲有力的点睛之笔。
如此纯然天成的水墨画中,错落有致地驶来几艘楼船。映在水中的楼船不仅壮阔,还尤为精致。特别是中间的那艘楼船,飞檐流苏,镶金窗棂,更有六七四十二块玉雕嵌于船身,尽显绮丽华美。
而那中间那艘足有三层的楼船之上,共有佩刀侍卫二十余人,他们个个神色凝重,严肃异常。刀不离身,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齐齐出鞘。
而在那三楼之上,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身着紫色缂丝偏襟直裰,手摇一把玉面折扇。清风浮动,墨丝轻扬,气质非比寻常。但见他面如冠玉,朗眉星目,眉宇之间华光四溢,微扬的唇角透着自信与高贵。
身侧站着一位约摸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敛气屏声地淡淡开口:“公子,我们到了。”
那年轻男子倏忽阖上折扇,立起身来,笑着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