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竟是如此!”耶律阿保机再次发出一声感叹,只不过此时说出“竟是如此”四个字,其含义明显与之前不同,他与耶律敌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李嗣源者,英武敢战之将,固有谋略,为人风评甚佳,有中正之气,虽不通文墨,却风度斐然,不想竟是李恪之后!”耶律敌烈摇了摇头,言语中不尽是感慨,还有一些其他的意味。
耶律阿保机声色清冷的说道:“如此说来,那在幽云折腾得欢畅的李从璟,却也是李恪后人了!这小子倒是像他祖宗,勇武果决,也称得上文武双全,朕早就纳闷李嗣源一介粗人,怎生有了这样一个儿子,如今看来,若是有此血统,却也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话锋一转,耶律阿保机又道:“既然李嗣源是李恪之后,如今朕夺了沙陀领地,怎不见唐朝出兵来争,难道李嗣源也没了血性?”
韩延徽饶有深意道:“中原朝堂,向来喜欢尔虞我诈,内部争权,时人又多奉行明哲保身之道,只顾一己私利,眼前实在事尚且顾之不及,有几人会念那如烟往事?如今沙陀虽然被夺,于大多数人而言,利益并不受损害,若是李存勖有心倒也罢了,谁叫那李亚子如今沉迷享乐,无心国事,这时候,纵然李嗣源想要发兵,但无人呼应,自然也是有心无力。况且……”
说到这,韩延徽顿了顿,“况且如今李从璟领兵在外,手中雄师三万,更节度幽州五、六万边军,已是位高权重,让人忌惮,当此之际,李亚子怎会放心让李嗣源再领兵出击沙陀?天下人可不会忘了,当日灭梁,可是李嗣源父子为先锋,夺下的大梁城!”
韩延徽这话耶律敌烈不敢接茬,耶律阿保机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他,“臧明,想那李亚子也是一代枭雄,朕之前与之对战,屡次为之所败,俨然不可一世。如今其入中原不过一年,竟然消沉至此,难道中原之享乐,竟如此迷人?”
“中原地大物博,奇珍异玩无数,人之想象有边际,而中原之财富无穷尽,倾一地之金银,足养举国之精兵;其地美人如云,各地风情又不相同,楚女多姿,越女善舞,蜀女多艺,魏女歌甜,赵女刚烈,不一而足,有如春风化雨者,亦有热烈如火者,人若不能尽观则罢,但入温柔乡,便如天堂梦,足能乐不思蜀!”韩延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为耶律阿保机描绘出一副超乎人力想象极限的画面,它如同一张巨大的甜饼,悬挂当空,让人垂涎三尺。
耶律阿保机怔怔半响,伸手击案,“此生若能入中原,亲睹中原之胜景,体会中原之风情,不枉朕戎马数十载之苦!”
耶律敌烈站得位置没有耶律阿保机那般高,所以心思也没有那般野,他神智尚保持清醒,此时不忘提醒道:“皇上,那李从璟既为李恪之后,有不俗之血统,兼之此人智勇双全,难以对付,此番德光殿下在南边,会不会有困难?”
一句话将沉浸在幻想中耶律阿保机拉回现实,他哼了一声,眉眼中傲气与锋芒齐露,中气十足道:“李恪,不过一亲王耳,一生所为不外乎争权夺利,最后还是以败北命丧告终,朕起于微末,而为一国之君,创立大契丹万世功业,征服天下,朕之血脉,焉能输给李恪?!”
李从璟双眼微微眯起,握着马缰绳的双手并不曾挪动半分,面对眼前骤起的滔天波澜,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度。
他的腰间,那柄随他征战多时的百炼精钢横刀,依旧稳稳沉在鞘中。古朴无华的刀鞘,早已在岁月和鲜血中沉淀出深厚的底蕴,即便投之于冰山火海,也能晏然从容,不惊不乍。
能得充任李从璟近卫,朝夕不离护卫其左右的锐士,莫不是百战军、军情处中百里挑一的精英,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们历经磨难,一次次将来犯之敌毙于刀下,而始有今日随从他们军帅左右的显贵和荣耀,为无数人所眼红、羡慕。眼下,当有强敌再度来犯,他们义无反顾拔出长刀,不问来人,只问手中长刀,能再饮三碗鲜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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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五一快乐!既是劳动节,自然是要加更的。所谓加更,当然是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