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之前我错了。我屈服于契丹军力,放弃了一个剑客的道,而充当他人的杀手,这并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剑子缓缓的说道,风华绝代的脸上写满认真,“真正的剑客,手中的剑应该是直的!”
李从璟哑然,问道:“此番回剑山,若是契丹大军真大举进攻剑山,你该如何?”
剑子望向川流不息而又轻柔无‘波’的河面,淡然而又坚定道:“我手中有剑。”
闻言,李从璟摇摇头,心想若是你早有这番觉悟,我之前也就不至于伤成那副模样。不过他还是善意的提醒道:“对手太强的话,剑会折断的。”
剑子好似早有打算,又或许经过这次下山“历练”,他看透了一些问题,多了一些领悟,所以他‘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剑客的剑可以断,但剑客的道不能丢。剑断了,可以重铸,剑山毁了,可以重建,但是道丢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剑客也不再是剑客。”
李从璟有些惊讶于剑子的思想境界,甚至有些佩服。
他想起他自己这一生,也想起他自己的道。自己之所以是自己,不就是因为有自己的道么,若是舍弃了自己的道,自己跟泯然众生又有何区别?大千世界,树叶都没一片想同,人又怎能容忍自己与别人没有区别?
但佩服归佩服,该分别还是得分别。
众人在对岸下船,两相拜别。
剑子曾意图截杀李从璟,李从璟却一直没有将其杀之的打算,一方面固然是因对方实力强横,杀也不一定能杀得了,与其煞费心思仍旧冒着为自己日后多竖立一个敌人,多一个睡觉都不安宁的梦魇的风险,不如让过去过去,为自己寻一个朋友。之后完全没了这些心思,却是两人心灵有相通之处,惺惺相惜。
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人要走得远,功业要立得大,总需要为自己减去几个敌人,增加一些朋友。
‘胸’怀不大,斤斤计较,或许同样可以在某些需要天分的领域有成就,但不会成为执掌大权的上位者。
拜别之际,剑子真诚的笑道:“李从璟,你是我这回下山见到的最有趣的人,因为你,我领悟了更多东西,剑道也提升不少,你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希望来日我们还有相见的时候。”
李从璟听到这句话,却是脸一黑,“那岂非意味着,现在我铁定打不过你了?”
剑子笑而不语,那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从璟不禁悲从中来,感叹造化‘弄’人,长叹一口气,不再纠结,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总说剑山,你出自哪座山?”
剑子和众位剑客远去,他的声音轻轻飘来,“天山。”
李从璟一怔,心想天山上果真有剑‘门’?随即觉得不对,此时的天山不是叫金山么,那天山是指哪座山?于是,李从璟气恼的发现,虽然剑子说了他的山‘门’,李从璟还是不知那是哪座山。
李从璟朝剑子的背影喊道:“喂,哥们儿,你到底是男是‘女’?”
然后他感到了让他禁不住一个寒颤的蓬勃剑意。
……
剑子像是李从璟生活和生命中的一个‘插’曲,来的无声无息,去的悄无影踪,‘插’曲过后,他还是继续走在他的征途上。
一日后,李从璟见到了云州城,那是一座充满铁血之气的雄城,整座城池没有一点烟‘花’气,朴实厚重的城池结构,密集排列的城防工事,明眼可见的防御器械,让这座雄城看起来如一只铁甲巨兽,似乎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吐‘露’着金戈铁马的气息。
城墙上的军士甲胄森寒,伫立在‘女’墙后的一张张面孔,没有丝毫表情,他们的目光落在城外的行人身上,冷冰冰的。
李从璟望而感叹,“如此城防,固若金汤,如此将士,世之虎狼,秦将军真良将也!”
观兵卒,可知将帅。在李从璟的脑海中,秦仕得的面孔是铁血而豪迈的,因了这种观感,李从璟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这位节度使。一个治军如此纯粹的将军,本身必定也是一个纯粹的人。
然而很快,李从璟就被告知,秦仕得并不在云州。对秦仕得行踪,留守的云州的将士同时选择了闭口不言。最后是一个曾与李从璟有过书面之缘,对其仰慕已久的朝中大将之子,告诉了他秦仕得的去向。
“秦将军已出桑亁关,去击契丹了?”听到这个消息,李从璟震惊不已。
对方认真而默然的点头。
关内关外迥异。
出关击敌,这需要怎样的魄力和情怀,这其中又有怎样的豪情和热烈,李从璟岂能不知。
李从璟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秦仕得领军出关的画面。
关内山清水秀,塞外大漠孤烟,边关军营,是谁在点兵?
有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手提八千雄师,背对雄关,亮出横刀,冲向塞外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