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立寨,对外防御工事,自然是多建在山寨大门之外,这样一来,一旦有战事发生,也都是发生在山寨外,而不会对山寨内部造成多少损失。而一旦进了山寨大门,里面的防御工事就会大大减少,甚至是寥寥无几。
这和城市一样,一旦突破城防,进入城内,守城一方基本就已经输了。巷战虽然也有,但巷战,并不是在每一个城市攻防战都会出现。就算出现,战争烈度也会有很大差异。
城防依托城墙,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当李环踏进梁子山山寨大门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悄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夜之事,他已经成功了一半,在往上,即便是遇到一些抵抗,他相信,以他身后百名安义军,要应付一切垂死挣扎,都已经绰绰有余。
但是李环忘了一点,有一种情况下,主人家会专门打开门,放强盗进来。
这种战术,就叫做关门打狗。
李环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孙百工在前方引路,但他离自己的距离太远了一些,这个时候,他应该过来跟自己接头才对。
这大道两旁,似乎总潜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之气,让李环心跳格外快一些。
李环忽然抬起手,让队伍停下来。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最后一排安义军,才刚好进了大门。而前排的安义军,已经走上大门平台,要接手大门的控制权。
抬手后,猛然间,李环抬起头。
他看到,侧前不远的一处山包上,一个人影,正孑然而立。
他背靠弯弓一般的皓月,那弯月如他身影一般高,他的身影只剩下一个漆黑的轮廓。那是一个全身披挂的人影,静默的头盔,飘动的披风,还有腰间的横刀,线条如此明朗,勾勒出一个英武不凡的形象。
李环怔了怔。
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他对这个身影如此熟悉,熟悉到痛彻入骨。虽然,几天前,他还未见过这个身影。
李从璟!
“吱呀……”
一个声音钻进李环的耳朵响起,清脆,而且突兀——那是关门的声音。
“夺门,别让大门关上!”李环突然回头,大声吼出来,一边吼一边狂奔。
“放!”一个声音,不知道在哪里响起,几乎与李环的声音同时。
“咻”“咻”的破空声,如晴空炸雷,毫无预兆响起,如暴雨落地,连绵不绝。
箭雨如蝗,将安义军笼罩其内。黑夜,成了利箭最好的掩护。
这是一首铿锵的乐章,兀一响起,就是如山峦起伏一般的重音。
箭头撞击在铠甲上,发出“嘭嘭”的金属交接声;箭矢插进泥土里,发出“呼呼”的低音;利箭入体,惨叫声此起彼伏。
安义军最后那几排军士,受到重点照顾,箭雨密集得让人睁不开眼。那些军士,瞬间一大半身体变成了刺猬,没有一句话,便无力软到下去。
“指挥使当心!”
“敌袭!”
“退!”
这道路不窄,但是这道路宽敞,却根本无处可避。在接连不断的箭雨下,安义军瞬间大乱。
那些信心满满,步履从容走上大门平台,准备接手防御的安义军军士,一个个都发现,对面方才还满面笑容的山贼,瞬间面冷如钢,他们手中的长刀,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反击,反击!”李环被自己的亲卫护住身体,所以并没有受伤,但他的亲卫却已没了气息,他怒火攻心,恨不得上天入地,但他不忘指挥他的军队,“后排夺门!”
“给山下军营发信号,让他们上来支援!”
硬着头皮迎着箭雨,安义军开始向两边向他们放箭的敌人冲过去。只有先解除弓箭手的威胁,他们才有生存的机会。
山寨大门之后的地形相对平坦,自然也不可能是一线天,之前放箭的军士,与这些安义军,几乎没有海拔差异。所以安义军一冲过来,这些弓箭手就要撤退。
但这些弓箭手,只有小部分撤退,剩下的人,则是丢掉弓箭,拔出长刀,就迎着过来的安义军冲上去。
更有大部分人,手里竟然端着丈八长槊!
他们身着百战军锁子甲。
“杀!”喊杀声冲天而起,如炸雷在这黑夜里炸响,接着便是隆隆脚步声从四面八风传来,震耳欲聋!
李环看到,不仅是道路两边,路前方,也有大群军士冲杀过来。
黑压压的一片黑衣军,超出两百之数。这些军士冲出来,并非一盘散沙,而是阵型严密!或为几十人的大阵,或是几人一组,为小阵。
这些都彰显着,这些军士,皆训练有素。
他们都是百战军马军精锐!
此情此景,让李环脑袋一阵眩晕。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百战军?这里怎么会有埋伏?孙百工怎么会出卖他?李从璟何时已经上了山?
李环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但再多的疑问,也不能帮他挡下眼前百战军攻来的刀枪!
他怒吼着,咆哮着,身形矫健,手里的横刀极速挥斩,挡下一把把斩来的刀,切开一个个杀来的百战军军士的喉咙。
但他的面前,有越来越多的百战军;而他身边,安义军却越来越少。他的同袍嘴里吐着血,身体流着血,在他身旁倒下,倒下他脚下死去。那一双双圆睁的双眼,像是在诉说他们的不甘,像是在控诉他的无能。
他曾近承诺过他们,要带他们立下赫赫战功,要带着他们升官发财,要带着他们封妻荫子!但是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