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中药,大多都是要用文武火,煎起来很慢。楚慕妍现在去,只怕也要等到将近午时,才能再将药拿回来。
龙尚功无可奈何,也不能一直等在夕醉苑,因为尚功局还有很多事等她去处理,便只得告辞离开了夕醉苑。
望着龙尚功离去的背影,叶疏烟整个人都颓软下来。
祝怜月连忙扶住她的肩膀:“疏烟……没事了……没事了……”
叶疏烟依偎在祝怜月身前,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依靠在别人的身上,来获取一些些温暖和力量。
她本来想喝下那汤药,好让龙尚功放心,也让太后对她掉以轻心。可是祝怜月似乎也看出了她对那药的怀疑,才会装作打喷嚏,将汤药弄洒了。
祝怜月是好心,但这样一来,钟拾棋又要再煎一次药。叶疏烟连烫伤都忍了,为的就是换得自己暂时的安稳,可在太后看来,会不会怀疑叶疏烟已经看穿了她变相毁掉叶疏烟容貌的预谋?
太后现在戴着面具,对叶疏烟还不会太狠,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可是若是她知道叶疏烟洞悉她的目的却隐忍不发,自然就知道叶疏烟不是不敢发作、不敢拆穿,而是心中记恨,等待反击的时机,那她接下来对付叶疏烟,就必定不会再留任何余地。
叶疏烟轻轻离开了祝怜月的怀抱,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抬起头,天空中弥漫着浓重的晨雾,令一轮朝日看起来到和夕阳一般,带着明亮的桔色,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夕醉苑里静悄悄的,唯有几只麻雀,在廊下啄食掉在地上的点心渣滓。
麻雀虽小,但展开翅膀就能在万里晴空翱翔;可是她,却被这深宫中重重权势压着,始终难以施展抱负,难以专心于自己的理想。
她已经尽量去忍,可太后却步步紧逼,势必要让她被皇帝和苏怡睿唾弃,好像那样就能避免她“红颜祸国”的危险,免得让苏怡睿泥足深陷,于皇帝争风吃醋。
她就像是一只幼鸟,被养在深宫的牢笼,还不如地上那些啄食的麻雀自由惬意。
她想飞,但却有人害怕她挥动翅膀飞上天际之后,会变成桀骜不驯的飞鹰,所以要折断她的翅膀。
她凄然一笑,虽然知道忍耐是最于事无补的行为,可是,难道她用这样的痛苦,换取暂时安宁都不可以?
如果平安宁静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求,那她又何必再忍?
明明是别人在惧怕她,凭什么她要放下武器,不战而降?只有强势的战斗力,才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看着叶疏烟站在廊下发呆,祝怜月轻轻走过去,为她披上一袭披风:“疏烟,冬衣湿了,我帮你换下来好么?”
叶疏烟回头,对祝怜月微微一笑:“怜月,多谢你打翻了药碗,那药那么苦,就算有白糖梅子送药,我也是怕。”
祝怜月想问她,那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是终究怕祸从口出,徒惹麻烦,便道:“那么待会儿慕妍再拿了药回来,就放些冰糖,便不那么苦了。”
叶疏烟望着祝怜月,很想说,这烫伤、这药,其实都是太后对她的迫害……但话在嘴边转了转,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对很多事都守口如瓶,不是她对祝怜月、楚慕妍不信任,而是因为,知道太多对她们没有什么好处。
楚慕妍和祝怜月如今和她是同一立场,自然会为了她的遭遇而愤慨,她们又不是善于隐忍之人,一旦表露出一丝对太后的不满,可能会招来横祸。
只要身边有这些朋友真心相待,支持着叶疏烟,她已经很知足。至于那些费尽谋算的事,就让她独自承担好了。
她对祝怜月说道:“怜月,我有事要请你帮忙。如今我的手是这个样子,不能写字,你替我写一封信,再帮我送到工部,给苏怡睿、苏侍郎,好吗?”
祝怜月闻言一惊,紧张地道:“去……工部?那不是要出宣佑门吗?我……”
叶疏烟还清楚记得,祝怜月一开始很怕和人相处,性子孤僻得很,后来才知道,她入宫前,曾经有一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至于那是为什么,祝怜月一直缄口不言,叶疏烟也便无从知道。但想来,她是很少和外人接触的,更何况是男子。
工部的官员自然都是男子,要祝怜月去传信,倒也真是有些难为她。
“怜月,我知道你从未出过内宫,但身边的人,我只信得过你和慕妍,慕妍又在御医院没回来,我只能靠你了。”叶疏烟低下头说道。
祝怜月见她的手伤成这样,还惦记着给苏怡睿写什么信,那这信只怕是很紧要的。
她终于点头道:“好,你来说,我帮你写。”二人这便回房,研墨书写。
叶疏烟轻声念道:“侍郎大人赐鉴:今尚功局司制房为印制《汉宫馔玉录》,集众人之力,日夜赶工,刻成雕版,虽较抄誊之法要快,但奴婢窃以为,此法尚有缺憾。雕版用过之后,如不复版、多版,便成废料。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奴婢心中已有改良之法,却需工部支持。书不尽言,愿能面见,共同参详。”
她字斟句酌,尽量不显露出一丝一毫与苏怡睿的交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约见苏怡睿也便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她念得很慢,念完之后,祝怜月便已经写完。
祝怜月拿着信纸看了一遍,目露赞叹之色。这封信虽然是以七品女官的身份,对上级官员而写,但却不卑不亢,异常沉稳。看见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