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的房间忽然点亮了灯,房门一开,崔莹便看到她站在门内,眼睛已经急得通红。
两个司正房的女史面面相觑,因为龙尚功表面上虽然没有定叶疏烟的罪名,但是提前已经说过要严加看管,不得让她跟任何人接触。
此刻崔莹就站在廊下,叶疏烟站在门内,其中一个女史便道:“既然是公务,便在这里说吧,如今叶典制尚未洗脱嫌疑,任何人不得靠近。”
叶疏烟就知道会是这样,她神情焦灼地看着崔莹,问道:“莹姐姐,那批给皇后娘娘做的礼服用的绣线,颜色……旧是不旧?”
崔莹听了,目光一亮,便安慰道:“旧是旧了,不过胜在颜色够多,若是绣成毛色五彩缤纷的凤凰,想来就看不出了,叶典制不必担心。”
二人这样打暗语,重点就在这个“旧”字上。
叶疏烟问崔莹“旧是不旧”,其实就是问皇后对楚慕妍“救是不救”,崔莹听出了她的意思,便说“旧了”。
叶疏烟听了崔莹说“旧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含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莹姐姐。关于首饰的搭配,不知莹姐姐跟司珍房那边谈过了吗?”
提及司珍房,崔莹便知道叶疏烟指的是丁菱:“我马上找丁典珍谈谈,这些事你大可放心。”这就是说,皇后马上就会去抓丁菱。
闻听此话,叶疏烟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好,那就好……我的手已经好了,待明日便能为皇后娘娘好好绣一件百鸟朝凰的礼服。”
百鸟朝凰,那是象征后宫中所有的人,上至妃嫔,下至女官、宫婢,都服从于皇后。
叶疏烟如此灵慧,不但能用暗语来引崔莹和她交谈,还暗示这次皇后救了楚慕妍,也救了她,她必定会感念恩德、心向皇后。
崔莹见了,欣慰地一笑:“何需等到明天,我司制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相信你和慕妍是清白的,想来司正房的人很快就会撤掉。”
那司正房的两位女史,知道自己是遭人嫌弃的,脸色变有些不好看:“奴婢们也是听从屠司正的吩咐,二位已经说过了公务,就请崔司制不要让奴婢们为难。”
叶疏烟知道崔莹只是来叫她放心,多半也不知道楚慕妍此刻的情况,但是既然皇后已经有所动作,那么楚慕妍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楚慕妍已经去了司正房那么久,如今也不知被虐待成了什么样子,她心里悲苦,隔着门槛,向崔莹倾身一拜:“多谢莹姐姐来告诉我这些,疏烟记在心里,莹姐姐快回去吧。”
崔莹见叶疏烟见不到楚慕妍,终究也放心不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你自己在这里就不要多想什么,有些事情,天也快亮了。”
是啊,天都快亮了,皇帝也该上早朝了。
有皇后出马,丁菱绝不敢隐瞒,一定会招出龙尚功和屠司正陷害叶疏烟的恶行。
叶疏烟目送崔莹走出夕醉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然而她的心里却并不轻松,楚慕妍不回来,她又如何能轻松得起来。
崔莹走后不久,只听得院子里又是一阵喧嚷,其中有一个人,是尖利的嗓音,叶疏烟对这个嗓音印象深刻,那就是秦公公。
她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推门便跑出去:“慕妍!”
然而,当她走出门外,看到楚慕妍的那一刻,她顿时呆了。
楚慕妍昏迷着躺在木板上,身上的中衣连一片完整的地方都没有,一条条、一缕缕,染着血,粘着肉……
叶疏烟望着楚慕妍,眼前模糊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一片血色,像是被夕阳映红的海水,汹涌将她吞没。胸口就像是插了一把刀,疼得她一口气也吸不进去。
看到楚慕妍浑身血色,那两个看守叶疏烟的女史虽然见惯了司正房用刑,还是不由得退了两步。
既然楚慕妍都被放出来,屠司正都没派人来抓叶疏烟,那么叶疏烟一定已经脱罪。二位女史不敢再阻拦叶疏烟,便趁乱让到了一旁,静观形势,以便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溜走。
仿佛过了千年那么久,叶疏烟终于抬起沉重的脚,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楚慕妍的身旁,忽然开口问道:“慕妍她……还活着么。”
秦公公闻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叶疏烟面无表情,冷静得就像是在问:太阳升起来了么、月亮是圆还是缺。
秦公公看到叶疏烟时,眼中本来流露出一丝怨恨,可看到叶疏烟此刻的反应,他竟觉得彻骨寒冷,不由得答道:“她……没有……没有死……”
叶疏烟紧紧抓住楚慕妍的手,看到她腹部的伤口和别处不同,显然是用钝器槌打,她心惊地道:“她们到底……对慕妍用了什么刑?”
秦公公想起刚才那恐怖的情景,也无法面对楚慕妍的伤口:“是……幽闭之刑。”
叶疏烟抬起头看定秦公公:“幽闭之刑?难道是……”她不由得看向楚慕妍的下身,只见她的双腿之间裤子上的血色有些暗沉,和别处的血迹大不相同。
她那一双熬得通红的美眸,此刻更加森然,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燃烧着愤恨的火焰:“龙尚功,她还没有死吧。”
她的声音有千年寒冰一般的冷冽凛然,秦公公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开始发冷,连脚都有些麻了:“龙尚功……没死,只是囚禁起来,要等天亮以后,娘娘请来圣旨,方可处置。”
叶疏烟的牙,咬得“咯嘣”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