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来顺往外一看,竟是二少爷苏秉承。
苏少爷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锦衣,外罩着枣红短袄配金丝流苏,鼓鼓囊囊喜庆得紧,一头长发挽在脑后,锦白棉靴华贵异常。
他迈着步子踏进屋来,脸色严苛地看着张来顺父子。
因着大少爷重伤,王素梅伤心过度,赵慧敏伴在她身边劝慰安抚,而三小姐也已经进了京城,所以安葬尸体抚慰奴仆的事情落到他手上。
昨天蛮子进城打秋风,因来得突然,不少壮丁被官府临时征去抗敌,府里的死伤可不止张来顺一家。
“二少爷?”张来顺见状,砰地就跪了下来,“二少爷!我娘死的冤枉!二少爷一定要为我娘做主!”
他也是伤心糊涂了,竟对着苏秉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见他如此,倒是惹得苏秉承一乐,“我为你做什么主?你可知道你娘私自在府外接活儿,这事被夫人们知道了是要重罚的,现在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张来顺当即就是一懵,猛地抬头怒视。
张大满浑然不觉少爷这般说话有什么错处,赶忙问道,“二少爷,下葬的事情可确定下来了?”
苏秉承扬着下巴笑了笑,“算刘氏在内一共死了十二个,入了夜通通送出城外乱坟山去,现在人手不够,到时你们也跟着搭把手。”
张大满赶忙点头,他们是家生奴,嫁娶出葬都是由府里说了算的,扔在乱坟山倒也正常,还没听说哪个家生奴去了还给大摆下葬的,只要记住埋在哪里,逢年过节去给少些纸钱就是了。
想到二狗娘就这么去了,张大满双眼又蒙了层雾。
“只是这白条就不能挂了,大少爷重伤未愈,挂白条不吉利。”苏秉承说罢就转身朝门外走去。原本二夫人让他领了些钱银到外院打点,但这张来顺家算是犯了规矩才送命,这钱不给也是应当。
“少爷!”张大满赶忙追了出去,惊诧道,“可这人去了哪有不挂白条的道理,不挂白条头七……”
苏秉承皱眉转身,“你这是要方得大少爷也跟着他们去了?夫人说了,今次府里谁也不许挂白条!谁若让我逮住家法整治!”
张来顺跪在地上,双拳紧捏。若是以往,这事情自然也就照着府里指示这么办了,但在与苏殷走出苏府接触到了完全不同的事物,看见了殷城土匪们自强不羁的生活后,张来顺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到何为屈辱。
“是孩儿无能,让娘走都不能走得体面。”他紧咬下唇,泪流满面。
“呵,这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霸王了。苏府的事情什么轮到咱们五谷不分的苏二少做主了?”一道清朗地声音自院外响起,在这冬日午后显得懒洋洋的。
苏秉承听闻此声面色就是一变,转头就见苏殷带着两名面生的青年进了院子。
“少爷!”张来顺双目睁圆,霍然抬头。
“不是告诉过你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又到处给人下跪!”苏殷皱着眉头斥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