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郑晟。”郑晟轻轻的拱手,平静的注视二人。
“郑晟?”两位员外先是沉默,运转脑子极速思考,随后几乎异口同声的叫出来:“郑晟!郑郎中。”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人,去年张世策来茨坪交代过让他们寻访此人。今年杜恭率军进驻茨坪,他们打听了许多官兵主将的消息,其中最重要的秘闻就是杜千户的公子因为导致郑郎中被弥勒教人掳走吧,被关入牢房。
年初,于家的车队在山里被劫走,他们听说过那位郑郎中已经从贼,但他们没想到这位郑郎中不仅仅从贼,而且还是弥勒教军的香主。
郑晟和王中坤等着两人从震惊的状态中慢慢恢复过来。
“你们永远想不到我们有多少自己人,像我,像王东家,还有一直陪在杜恭身边的王百户。”郑晟拖出一条长凳子坐在两人的对面。
王进忠不是弥勒教人,但这两人不会深入追究他是不是在胡说。
“我知道,你们不是圣教的敌人。”郑晟坐下,朝二人轻轻点头。
王中坤走到郑晟身后站立,听闻此言补充道:“彭祖师是从罗霄山离开袁州的,山里有许多信奉弥勒佛的人,以前茨坪和下坪也有,你们没有紧随官府屠杀他们。”
祝员外尴尬的回应:“他们信奉弥勒佛,但他们也是我们的族人。”族规是维持下坪和茨坪的基础,四周群贼环绕,他们怎么敢对自己人大开杀戒。
郑晟翘起二郎腿,“我之所以还能与你们面对面坐着和气的说话,正是这个原因。否则,早用你们首级去祭祀死难的教众了。”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表明对两位员外并无恶意。两位员外可以放心了,他们不是被当做仇敌绑缚过来的。
“可是,”杨员外犹豫了片刻,几乎是挣扎着说:“你们杀了下坪的里长,是你们协助坐山虎攻破了下坪。”杨里长是他的侄子,族中很能干的年轻人。他没那么好骗,弥勒教不进山,山民们怎么会丢下下坪,那是茨坪痛苦的源头。
“不是我们!”
郑晟回答的非常干脆,双目如炬盯着二人,“那是坐山虎放出来的谣言,他们想挑拨圣教与乡民的关系,让圣教成为他攻打茨坪的帮手,可是我们没有上当。”
两位员外同时抬头:“不是你们?”他们都很诧异,逃难回茨坪的乡民们是这么说的,坐山虎的部众也是这么说的,难道还是虚假的?
“不是我们!”郑晟很肯定的点头,“今天天色不早了,两位一路上受了惊吓,早些歇息吧,我会安排人过来照料你们,等你们明日恢复好了,我带你在下坪各处走走,让你见识我们义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他站起来,朝身后的王中坤招手。两人走到门口,郑晟忽然又回头嘱咐:“不要胡思乱想,我们是真的把你们当客人看待。”
天已经黑了,下坪的城墙头和几处空旷的场地点燃了熊熊火炬。
山风不小,火苗跳跃,仿佛想脱离松木的束缚。
义军都在营地里歇息,偶尔有巡逻队从空旷处走过。
两个人走向一座庭院,这里原是坐山虎的住处,再以前是杨里长的庭院。
王中坤紧跟着郑晟迈进门槛,想起他在山外听说的那些传闻,“教内兄弟真的没有在攻破下坪一战中做内应?”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郑晟没有回头,“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问问,我……想知道事实。”
“没有事实,”郑晟大踏步走向火把通明的庭院,“这是乱世中的争斗,不是格物求知,我们只需知道现状,不需要知道真相。”他的声调突然拔高,带有一点教训的语气。
今日从两人见面起,郑晟一直和和气气。夜晚回到自家的院子,他突然变得凌厉,王中坤一时无法反驳,仓促间被他的气势压制住。
郑晟意味深长的说:“事实将是明天我们去找他们商议的结果。”
“香主是对的。”
王中坤生出一种痛快淋漓的快感。他根本不想反驳,郑晟的话如醍醐灌顶,把他脑子里思考了许久的朦胧想法说了出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
“快点熟悉圣教的规矩吧,我真的很需要帮手。”
“我也等不及了。”
留服了李燕子提供帮助,张金宝又强行占有了黄子希营中的粮食,他们最多也只能再维持七八天。
第二天上午,按照郑晟的吩咐,王中坤写下一封书信,交给死士送往茨坪,正式向茨坪提出用粮食换取人质。
这会影响郑晟最看重的圣教声誉,但在生存压力前,他不得不做出妥协。
商议好这件事,午后,郑晟与王中坤来到关押两位员外的厢房门口。
义军给他们准备下坪里最好的棉被,食物有下坪不多的肉汤。但这一切与他们在茨坪里的日子没法比。
从清晨睁开眼睛,两人都在眼巴巴朝外看,真见到郑晟和王中坤过来,又面现恐惧之色。昨天夜里,祝员外把杨员外好一顿埋怨,身陷贼窝还要嘴硬。
郑晟坦然的打招呼:“两位昨晚睡的还好吧,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不安心,只要事情商议好了,我们立刻送你们回茨坪。”
随从搬来四张椅子,又沏上四杯茶,这是下坪最尊贵的待客之道。
“我请两位过来,是为了结束这场战争。世人皆知,我们圣教只憎恨蒙古人,我们南人,不是第四等人。”
这句话极具蛊惑力,只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