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注定是长蓁的不眠之夜。
她原本在来到大业之前,一直是得过且过的性格,学习成绩不好就不好了,只要自己过得开心舒服就万事大吉,基本没想过要去争取什么。
唯一一次激起她斗志的事情,还是高她一级的前男友考取了重点之后,领着系花女朋友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于是这才有了她在高考前熬夜抱佛脚之事。
而到了大业之后,托系统的福,家境比之前更加富庶,明盛长公主和沈阙之对她简直是百依百顺,外加褚太后这个爱女如命的母亲作为自己的强大后盾,让她原本就不会争强好胜的心,愈发“静如死水”——毕竟自己不争不抢就已然富贵如斯,那又何必再费心强迫自己去做一些原本就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事情?
而昨日,她偶然发现容浣尘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是真的被气着了。
说实在话,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到这么大,长蓁真的是第一次被气成这个样子。因为容浣尘此举不仅仅是在鄙夷她的智商,更多的有一种目中无人的蔑视——连我曾经给你发过的邮件中明明白白写清楚的事情,你都能视而不见,那么被我耍了也是活该!
她承认自己有的时候的确有些反应迟钝,可其实大多时候,自己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挑衅不是害怕回应,而是懒得搭理。
就像当初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叶明媚,就像不过初识就说“我喜欢你”的容浣尘。对于这样的人和事,她一视同仁得很,都是一笑置之了,可是这不代表她是蠢、不代表她识人不清,更不代表她愿意被人随心所欲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长蓁静静地和衣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来到大业之后的这几年,着实是失败地很。一开始是活在明盛的庇护之下,万事无忧无虑;沈家倾覆之后,又被沈长灏冒死救下;而在逃亡途中,遇到沈长渊之后,又是事事皆有人挡在她的前头;还有巩昌府叶檀毫不犹豫地放自己离开……自己昨天说沈长渊“终日无所事事”,沈长泽“每天没心没肺”,可是自己不也是如此么?每天消极地等着容浣尘行动,自己又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积极主动的行为?
抛开有关系统前置任务之事不提,那个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的沈家、那位为自己提供了锦衣玉食的长公主,他们有难,自己难道可以置之度外么?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覆灭么?!
可是自己最近又做了些什么呢?
她思及此处,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沈长蓁,你真是个懦夫!”
次日一早,长蓁早早地起身了。她照了照铜镜,昨晚一夜未睡,本来就微微深陷的眼眶外围一圈淡淡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憔悴。可是再也没有桂棹她们拿着剥好壳的煮鸡蛋,为自己去掉眼圈上的乌青了。
她喊小二来打了一盆凉水,把凉水扑在脸上,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以往之事——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由得她分心。
可是当她尚在梳洗的时候,沈长渊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入,看到长蓁便问:“蓁蓁,阿泽在你这儿么?”
长蓁诧异地抬起头:“不是说昨晚阿泽和哥哥你睡吗?”
沈长渊英挺的剑眉紧蹙,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焦灼:“阿泽不见了。”
“什么?”
沈长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长蓁简略地解释道:“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今天早晨我一醒来,就发现他不见了。我以为来了你这儿,可是……”
她抱着一丝期望问沈长渊:“会不会是阿泽出去玩了……?”可是话一说出口,就立刻被自己否决了:阿泽这几日虽然都是笑眯眯的,可是他自幼聪慧,自然明白如今的状况的确今非昔比,是以除了和哥哥姐姐在一起,基本不曾外出;再加上昨日自己还曾出言训了他一句……想到这里,长蓁头都快炸了,简直心乱如麻:如果沈长泽真的遇到不测,自己岂不是最大的罪人?!
可是事已至此,她再多做埋怨也没用,她正准备和沈长渊出门寻找时,迎面便撞见了一个人。
是容浣尘。他身着一袭玉白色蟒袍,头束白玉冠,端得是风姿清雅。若是在往常,即使是长蓁与他之间颇多芥蒂,也不得不赞一声:好风采!
可是现下长蓁却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她一把抓过容浣尘,抬起头对他道:“我弟弟不见了,你是虢国人,你帮我找一找他……好不好?”
容浣尘被她攥住袖子的时候就有些怔住了,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双素来顾盼流连的妙目,居然蕴了盈盈欲落的泪,嫣红的朱唇微微颤抖,一张莹玉似的小脸上写满了我见犹怜,是他从未见过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容浣尘猛地摇了摇头,暗骂自己一声,然后迅速答应道:“我去联系我的好友们。”
说罢转身离开。
长蓁并不确定容浣尘真的会帮自己,毕竟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尴不尬的,再加上昨日发现他将计就计地欺骗了自己这么多日,若是按长蓁以往的脾气,自然是不与他产生一丝瓜葛为好。
可是眼下他们兄妹三人孤身在他国,资源人脉一应全无,银子也用得快见底儿了,仅凭二人之力要如何寻找一个大活人?少不得要拜托容浣尘了。
她暂且将自己和容浣尘的恩怨压在心底,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多谢容公子!”
容浣尘的脚步微微一滞,然后摆了摆手,又快速向前走去。
长蓁和沈长渊目送着容浣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