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考虑之后,程子介没有驾车,而是再一次靠着两条腿向双河方向进发。虽然驾车更快,更省力,但目标更大,更容易被发现。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危险,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这段路。如果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那就真的糟了。
其实,程子介自己的状态还并不是很理想。昨天消耗太大,他还需要更充分的休息,储备更多能量。但现在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就这样拖着仍然有些酸软无力的身体,踏上了旅程。
悄然离开红宁县城,程子介一路还在啃着巧克力之类的食物,尽量再多储备一些能量。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厚厚的乌云正在翻滚流动,看不到乌云上会有些什么。但程子介相信,应该有飞机在高空,通过红外探测器之类的技术手段,透过乌云监视着这里。
会突然飞来一颗导弹吗?程子介不敢掉以轻心。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而且紧张又让他更加疲惫。但他脚步不停,保持着速度,在公路边警觉地奔跑,一直向前。
就这样一直到了胡进二,都没有遇上任何敌人。大概正如程子介的分析,对方放弃了对这几十人的追捕。穿过如今已经空荡荡的镇子,程子介短暂地休息片刻,喝了点水,在路边又找了些高热量的食物,然后继续跑向双河。
天刚过午,程子介就再次来到了双河城外。曾经祥和安宁的县城现在是一片死寂,还有两三处仍然冒着淡淡的轻烟。程子介驻足观望片刻,悄悄钻进了城里,很快就来到了双河中学附近。当他从一栋民房的窗口露出眼睛,远远地打量着熟悉的校园时,心中又一次感到了相比愤怒和悲伤更加强烈的恐惧。
废墟般的校园现在死气沉沉,如同一座被掘开的坟墓。即使以程子介的听力,也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秋风在残垣断壁间旋转,发出阵阵尖声呼啸。这种极度的安静让他产生了一种幻听,仿佛风声中还夹杂着熟悉的欢声笑语。但仔细分辨时,听到的却是呜咽和尖叫,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马上会从这座掘开的坟墓中爬出来一样。
没有了。都没有了。自己努力建设的,拼命保护的,寄托着希望和热情的,全都没有了。程子介拼命让自己不要颤抖得太厉害,然后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迈出虚浮的脚步,纵身掠向校园。
校园内确实没有敌人,程子介的感官毕竟超于常人,确定这种信息是不会有问题的。其实不是没有敌人,而是没有活人。程子介跳过围墙,在一棵大树的树冠间再次观察片刻,只看到了自己部下零落的尸体。敌人的尸体应该都已经被他们收敛了,只留下那些无辜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接着,程子介又发现,那些尸体都是自己的男部下,并没有看到女人和孩子。
这让程子介既心酸,又敬佩,还有自豪。这些弟兄们都是真正的汉子,自病毒爆发开始至今,他们就一直在保护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这造成了性别比例的失衡,而且现在看来,这种失衡又要变得更严重了。
其实,人类从文明萌芽开始,绝大多数时间内,性别都处于这种失衡状态。男人们制造了这种情况,也享受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说,程子介觉得这些弟兄们都没有让他们的女人们失望。
对不起了,兄弟们。以后再回来安葬你们。程子介跳下大树,贴着教学楼的楼根,踩着残砖碎瓦,绕向操场。操场上只有几个深深的弹坑。接着程子介又巡视了综合楼和两栋宿舍,仍然没有找到一个活着的部下,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自己的物资并没有遭到掠夺。是敌人看不上吗?程子介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即使他们三方都不缺粮食和衣物,但烟酒,照明器材,还有医疗用品这些东西总是受欢迎的。但这些东西现在都好悍坷铮甚至碰都没有被碰过。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攻击双河?程子介迷茫地离开库房,最后看了看同样被摧毁的综合楼。那些伤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安少尉还好,即便行动不便,他也有强大的战斗力,程子介相信他足以自保。程子介担心的,是崔哥。她也一样断了腿,如果撤向黄云山中,她就要吃大苦头了。
而且比别人更容易遇到危险。
希望她不会出什么事。程子介只能祈祷着。如果崔哥遇难,或者遭遇什么摧残,那就不但对不起曙光,也对不起戴啸天。
程子介巡视过校园一遍,然后在县城内逡巡片刻,转身奔向北方。他部下的主力是往北方横岭山脉中撤退的,而且,钟美馨和白雅琼也在大部队里。一个是妈妈,而另一个怀着他的孩子。一个是他生命的来源,另一个则是他生命的延续。虽然程子介努力公平地对待那些人儿,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免俗,下意识地还是认为她们两个更重要。所以,他还是先选择了那个方向,在那条自己没有走过的路上飞奔而去。
这一路程子介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一些新鲜的车辙和路边的不少杂物清楚地表明了李建斌他们撤退时的紧急与忙乱,但没有发现战斗的痕迹。这说明敌人并没有追上他们。
校园内那些死去的弟兄死得有足够的价值。看来他们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让主力从容撤退了很远。如果最后不是海军的直升机运送了精锐的职业军人从天而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恐怕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能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