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走了一段,一路都没有遇到任何匪徒。但程子介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对方的麻痹大意上。所以他越走越慢,走一段便停下脚步,倾听,观察。确认没有危险,再继续前进。
不久之后,程子介隐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惊疑不定,因为防空洞里是不可能有流水声的。他怀疑自己走错了洞,但很快他就看到了路边自己写的亲手写的一些标识。然后他怀疑水声是洞外传来,但这防空洞深入山腹,原子弹都难以波及,又怎么可能听得见洞外的水声。直到前方转过一个弯之后,他看到了那两口水井,才恍然大悟:他现在听力受到了改造,能听见地底下那条暗河的水流声了。
水井前面不远就是居住区。程子介盯着前方的那处岔洞,再次小心翼翼地观察片刻,然后从井边走过,来到岔洞处。探出头左右一看,却见自己原来住的那间石室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那些家伙,在自己曾经的住处做了什么勾当?那里是病毒爆发以后程子介找到的第一处安定下来,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但现在,想到那里可能——可能发生过,可能正在发生,或者可能即将发生的罪恶,程子介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他盯着那缕微弱的光看了半晌,然后再看了看通向主出入口的方向,没有看到其他的光线。于是便回身示意阿木在这拐角处掩护,自己则贴着湿冷的防空洞壁,在黑暗中慢慢挪向那间石室门口。
这一路上还有其他石室,以前是当做库房,现在也还存放着一些没有运到双河县城的物资。但程子介经过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物资像双河中学一样,没有被天昌的匪徒动过。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们的确不是冲着物资来的。
然而程子介已经不在乎他们的目的,只在乎自己的目的。他继续悄无声息地摸向自己曾经的房间门口,偶尔回头看一眼,能看到阿木正端着枪,观察着自己前方。神态专注,但姿势却很放松。而他夜视仪镜片上的镀膜反射着微弱的红光,看起来有些科幻感。
这样的状态让程子介心中安稳。他继续向前,终于来到了石室外。侧耳倾听,仍然只能听到室内有几个人的呼吸声。而且他现在可以确定,里面只有五个人,而且应该没有女性。
总算没有在自己房间里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程子介定了定神,通过呼吸声确定了房中五个人的方位。这间石室他非常熟悉,完全能够确定,五个人有三个人在床上,另外两个在桌子边。
能住进自己这间房的,应该是这里的匪首了。程子介握紧短刀,回身向阿木做了个手势。阿木竖起大拇指,示意并没有发现其他匪徒,附近非常安全。程子介相信阿木的判断,因为自己视力虽好,却是肉眼,很容易被欺骗。但阿木的红外线夜视仪是不会错过活人的,因为人类的身体终究会散发热量。
所以程子介不必担心会被人断了后路。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闪身钻进石室。果然如他听到的那样,三名天昌匪徒抱着枪,躺在床上睡着,另两名则趴在桌子上,也微微地打着呼噜。
哪一名是他们的首领?程子介目光一扫,便确定了目标。一名衣着比较鲜明的男子独自躺在程子介那张大床上,而另两位匪徒则挤在里面的小床上。这个细节体现了他们的身份,也给那位匪首招来了危险。擒贼先擒王,程子介握着短刀,像在胡进二附近那样,直接扑向大床上那家伙。
刀光再度拉曳出一道白练,凌厉而准确地直奔那家伙的咽喉。但随即,程子介突然认出了他,一愣之下,那道亮光便在接触到对方咽喉时熄灭了。
这家伙,是曾经请求严少将的部下向严少将说情,让他们离开袁领袖的控制,加入军队的人。
他们并不是真的想随着袁领袖胡作非为,只是被迫而已。这个人至少明确地表示了这一点,并且作出了他能作出的最大努力,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试图脱离袁领袖。只是严少将那时候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就这么杀了他的话,实在冤枉。因为他试图向善,却被拒之门外。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无法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脱离恶的控制,这能理解。毕竟在智囊的设计下,天昌的组织实在太严密了。那个在妻子女儿面前被丧尸撕碎的人,就血淋淋地说明了普通人想要逃离的代价。
程子介知道,自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杀掉这个人。既然自己在对方求助的时候没有帮助对方脱离恶势力的控制,那就没有资格回头指责他。
从第一次在陵川用匕首割开其他人的咽喉至今,程子介已经杀过很多人。如果用杀人如麻这个词来形容,也不算过份。但每次他杀人,都可以坦然地说一声,我心安理得。
就像和那些可爱的美女做羞羞的事情一样,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程子介的手僵在空中,就在他短暂地迟疑这片刻的时候,那个人似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吓非同小可。任何人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一把闪亮的刀子离自己咽喉不过毫厘,还有一双略带狰狞的眼睛盯着自己,反应都不会比这个人好多少。虽然程子介及时伸手,捂住了那家伙的嘴,但发出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其他四名匪徒。他们先后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枪对准了程子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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