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绍专心吹着茶叶。
路明阳心下越发紧张。
她不简单,留着还有旁的用处,你不必惦记了。宣绍放下茶盏,状似不经意道。
是……路明阳心头失落,想起今日公子对她的戏耍,忍不住道,她是个好姑娘,公子您……
宣绍嗤笑一声,青楼里的女子,在你眼中,是好姑娘?
路明阳脸上涨红,出身有什么?我和大哥不也是公子从楚馆中救出来的么?
宣绍抬眼看向路明阳,眼中难掩失望之色,烟雨琴艺好,长相貌美,却仅仅是穆青青的婢女,甚至连经常流连风月场所的王大人都不认得她。暗中调查,却无人知晓她是从何时就进了春华楼,更是查不到她的底细。她刻意讨好接近我,我提醒你不必惦记她之后,你仍旧为她说好话。说明你不仅没有深想过她身上的可疑之处,更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路明阳闻言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宣绍淡然道:起来吧,真不知让你去建宁府,你能不能让我安心。
属下知错,日后必定遇事多动脑子,必不让公子再失望。路明阳言辞恳切道。
路南飞等在九曲浮桥的尽头,瞧见路明阳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安抚两句。
却见路明阳忽然抬了头,哥,我真的很笨吧?
路南飞还未开口,路明阳却纵身飞远。
烟雨并不知道路明阳受了打击,已经悄然离去。
倒是喝了他送来的药,身上舒坦了许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心中暗自打算着哪一日再见了要好好谢谢路明阳,却一直也没再见到他。
也不曾见过宣绍的影子。
春华楼选的黄道吉日已经悄然来到。
夜色降临,噼里啪啦一大串鞭炮响过之后,春华楼盛大开业。
花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轻纱薄衣,站在门口,笑声宛若银铃一般,传出很远,招揽着经过的路人。
但愿意进春华楼的客人并不多。许是死过一个花娘的阴影还未在众人心头消散。
临近半夜的时候,却有一顶蓝顶垂着金丝镂空雕花的八人抬大轿子停在了春华楼的外头。
徐妈妈一听,立即赶到楼下,亲自迎接难得的贵客。
那客官下得轿来,却带着一顶黑纱围帽,瞧不见长相,只见身量瘦长,旁边还有个面容白净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我家爷要见你们花魁,让你们花魁来伺候!少年傲慢对徐妈妈吩咐道。
这……徐妈妈一脸为难,穆青青如今一门儿心思扑在宣绍身上,明说了不见任何人,来人摸不清底细,亦不敢贸然得罪。
怎么,看不出我们家爷身份尊贵么?少年语气十分倨傲。
黑纱掩面的客官更是冷哼一声,气势十足。
春华楼重新开业,本就生意不景气。再得罪了贵人,怕是别想在临安混下去了。
徐妈妈不敢耽搁,一面请了客官上二楼雅间,一面命人去请穆青青。
穆青青正想着宣绍,说什么也不肯见客。
徐妈妈无法,只得命人叫来烟雨。
你知道妈妈的难处,我不叫你待客,你只在里间里坐了,冒充青青,抚琴就好。徐妈妈双手紧紧握住烟雨的手,低声哀求。
烟雨瞧见楼下厅堂里坐着八位轿夫,皆是面容白净,唇下无须的男子。
耳中听得他们低声交谈,声音又尖又细。
她尚在丞相府的时候,见过这种人,心下便有了猜测,这些人怕是宫里的太监。
宫里的老鼠大死猫。
这种人伺候在贵人们身边,自是不能得罪的。
烟雨点点头,应下徐妈妈的请求。穆青青不知轻重,真得罪了宫里的人,怕是整个春华楼里的人都得跟着赔上命去。
烟雨立即打扮一番,带着面纱,进了雅间的里间,端坐在琴后。
徐妈妈好话说尽,总算请得带围帽的客官移驾烟雨所在的雅间内。
青青小姐只卖艺不卖身,乃是清倌儿,客官您可千万……
行了,知道了!少年打断徐妈妈的话,这儿没你事儿了,快出去吧!
徐妈妈担忧的望向珠帘后的里间,碎步退了出去。
叫她出来。围帽之下的人坐在八仙桌旁,终于开了口。
烟雨皱眉看向那人,那人声音虽轻,她却听得清楚,嗓音虽故意压低了,却仍旧有些尖细。
那人也是太监?
太监来逛什么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