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世兴来到温夫人跟前,半蹲下抚她小腹:“兰馨,这一胎,咱们定能保住的。”
温夫人连连点头,道:“我……我再不喝酒了。”
冯世兴又道:“兰馨,跟我回去吧。总不能叫咱们的孩儿没有父亲。”
温夫人已只会点头了,点着点着,忽觉不对,推开他道:“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冯世兴这次没听她的,直接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温夫人恼道:“冯世兴,你又来害我的孩子。你没听太医说么,要我多躺着,少动。你这时候敢叫我回京?!”
冯世兴道:“对对对,瞧我,一时昏了头。我得写个折子向皇上告假,往后我日日都在这里陪你。”
……
自此,温夫人便时常静卧养胎。冯世兴接手过家中一切俗物,每日听大小管事汇报一应收入、开支,以及大小琐事后,再做出相应安排。两个弟弟被杀一事,他自然也会时时关心。只是他不懂查案,只能听顺天府的人及时向他报说进展。
这些事都做完后,他便去陪伴温夫人。温夫人近来火气大,动不动为琐事向他发火。所幸冯世兴是个好性子,从不生气动怒,满足夫人的一切有理无理合理不合理的要求,还变着法儿的哄她高兴。
一日,温夫人午睡不过片刻便醒了过来。肚子已越来越大,她睡卧从不得安宁,难免心里越发烦躁。
屋里只有冯世兴一人。他正坐在一旁剥栗子。她睡前说过,待醒来想吃糖炒栗子。冯世兴用的手法很奇特,剥栗子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温夫人头一次没拿冯世兴出气。她静静看了他半晌。这男人看着还是很年轻。其实他眼角已有了皱纹,两鬓上也各自添了些许银丝,只是身形挺拔,精神奕奕,眸子清亮,总令许多年轻人都望尘莫及。
温夫人以前看到冯世兴便容易生出无名火,今日也不知怎地了,明明有了火气,看到他,却又都消散了。她忽然悠悠叹了一声:“冯世兴,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冯世兴抬头看向她,道:“怎么这就醒了?不多睡会儿?吃不吃栗子?还是先喝水?”
温夫人望着他在她面前一贯温存的眉目,又接着方才的话,道:“咱们好容易和离了,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冯世兴道:“我娶了你,那是走了八辈子的大运。我自然不能轻易将运气放走。”
温夫人眼圈忽然便湿了,旋即便落泪道:“你娶了我,难道从不觉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么。”
她一哭,冯世兴便有些无措。他慌里慌张递了个帕子过去,见温夫人不接,便自己给她擦泪,道:“好好的,怎么便哭了呢?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温夫人忽然道:“我出嫁前,我娘便跟我说,男人出去寻花问柳,家中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为□□子的,要大度,要容得下小妾和庶出的孩儿。自古以来的贤妇,便都是这么样的。我嘴上应她应得好好的,可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做不到这么贤良大度,以前做不到,以后也不能。”
冯世兴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做不到便做不到罢,我并不想让我的妻子活得这么委屈。”
冯世兴给她擦了泪,又扶了她坐起来,倒了热水来喂给她喝。
温夫人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盏热水,润了润嗓子。冯世兴又去一旁的小几上,拿那碟剥好的栗子。温夫人瞧着他忙不迭来讨好她的模样,忽然道:“冯世兴,你是个好人。”
冯世兴闻言有些发怔。
温夫人苦笑道:“我心里时常怨你,恨你,可我也知道,你其实是个有良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忍了我这么多年。放眼京城,没有一个一品大员,公侯伯爷,能做到你这一步。你明明又不喜欢我。”
冯世兴道:“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起初,他一味的待她好,是因为歉疚。后来慢慢的,便成了日久生情。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也没脸说。让他打仗、带兵、练兵,都没问题,就是治家,他也未见得比人差。可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让他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夫人苦笑一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总在外头扮贤良,回头对着你却是另一幅面孔。如今连在奴才们跟前,我都不想装了。我总……我总折磨你。有时候,我也想……过去的事就算了,我该对你好一些……可只要想起那些事,我这心里……就总也过不去……”
冯世兴道:“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你。你才嫁我的那几年,待我很好,很温柔,后来,你的性子虽变了不少,那也都是我害的。出了那样的事,谁能没点怨气。你想起来便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又是男人,自然该让着你一些。”
温夫人道:“你真的一点儿也没怨过我么?”
冯世兴笑了笑,道:“我怨你什么?兰馨,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妻子了。你不觉得自己傻么?我要去做那样的事,让你离开冯家,你便走了。咱们都不年轻了,我半道上丢了你不管了,你却守口如瓶,从没把我做的事透露给别人。你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你和萧桐的金兰之谊么?”
温夫人给他说的怔了片刻,忽然也跟着笑了,边笑边落泪。她到底,还是不愿意他出一丁点儿事。只是她自己都没去深想过。反倒是冯世兴,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