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心中一凉:多铎也倒下了……韩岱和孔有德他们呢……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
坏消息还在继续,仿佛为了同骑兵军较劲,远处就有步兵在齐声大吼:“擒住韩岱了,擒住韩岱了!”
然后是成千上万人的欢呼:“伟字营,伟字营!”
“万岁,万岁!”
……
“孔有德已被我斩首!”
“威武营,威武营!”
“我宁乡军——”
“万岁,万岁,万岁!”
……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天突然暗了下去。从尸体的缝隙中看出去,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藏进了厚实的云层里。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什么时候出太阳。
有冰凉的雨丝落到脸上,落进嘴里。
何满因为失血过多,早已经渴得不成,忙大张着嘴巴。雨水一入喉。顿时舒服了许多。
……
战斗终于结束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惨叫声,马蹄声逐渐平息下去。
因为下雨,河水开始慢慢得涨了起来。不断地将河里的尸体冲得飘移。
何满身上垒满了尸体,他知道单凭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没有力气推开上面的尸体站起来。如果就这么躺下去,早迟会死掉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这雨下得再大些,将身上的死人都冲开。
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宁乡军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自己能够装死骗过他们。
从缝隙中看过去,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宁乡军辅兵开始清理这片战场。将受伤的宁乡军抬下去,碰到还没死的清军则偷偷地麻利地补上一刀。有将死尸身上的铠甲剥下来,同武器一道堆在河岸上。
有人在大喝:“怎么杀俘虏,都住手,先带回去再说。”
“大家同建奴和汉‘奸’的仇恨,我能够理解。可是就算要杀他们,也得先进行审判,如此才能振奋人心。”
“咱们是一支纪律部队,无令不得杀俘。”军官们都在大喝。
……
“终于像一条河了。”有人走到何满身边的河岸上,然后叹息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某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吟’道:“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
“‘春’容舍我去,秋发已衰改。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
“吾当乘云螭,吸景驻光彩。”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激’越铿锵。
雨大起来。
这两人看起来非常气派。都是身高臂长,国字脸,长身‘玉’立,一看就是大人物。其中一人身上穿着大红官袍,何满也识不得这人究竟是什么官,不过应该小不了。
对于汉人的官,他还是有些认识的。要想分辨官职大小,首先得看官服的颜‘色’,明朝以朱为尊,所以,正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是红袍,以下的则是绿‘色’。
其次,可以看他们‘胸’口上的补子。这个官员‘胸’口绣着一只锦‘鸡’,至于究竟是多大的官,何满也不知道。不过,明朝官员文贵武轻。文官‘胸’口绣的是飞禽,而武官则是走兽。
这人‘胸’口是一只锦‘鸡’,想来定是文官。
至于另外一人,虽然身上没有穿官服,只一件文士袍。可在雨中将双手一背,不怒自威,就连个穿着官袍的明朝官对他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想来也是个不得了的人。
这么两个人若是在平日里,在战场上碰到,那个是天大的功劳。只要何满从死人堆里跳出来,刀一挥,轻易就能砍下他们的脑袋。
想到这里,心中杀意一起,怎么也遏制不住。何满下意识地伸了伸右手,想去‘摸’刀。
可手一伸,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同时一阵难言的虚弱袭来。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不但被几具尸体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就算没有被死尸压着,自己断了一只手,留了这么多血,别说杀人,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能轻易砍下他的脑袋。
心中悲凉地一叹,几乎忍不住要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念完诗,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须臾,那个穿文士袍的中年人突然长啸一声:“阮尚书,此战,八旗军主力已被我全歼。从此以后,辽东边患将成为过去。翌日,北伐燕云,收复失地当不在话下。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一幕,史某死而无憾也!好一个宁乡军,好一个孙太初,无双国士也!”
那个穿着官袍的人冷冷道:“史可法,什么宁乡军,应该是孙家军才对。收复北京对他孙太初来说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只怕就算恢复燕云,却也不是我大明的江山了。”
何满听得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阮尚书,难道这个穿大红官袍的人是明狗的什么尚书……史可法,另外一人竟然是史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