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逸随着朱商出来,屋外冷冽的寒风吹得他一个激灵。
适应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见朱商站定在一棵树下,双手背在身后,正仰头看着干枯的树枝,丝毫不受如冰刀般的寒风影响。
“北江先生,你与六娘是何时相识的?”许平逸走来,如此问道。
朱商没有回头,依旧看着树枝,思绪回到大中祥符三年。
刚过完春节,柳枝都还没发绿。
他在盛天赌坊见到了景平,还有一个个头只到他胸口的孩子。
“这孩子自幼跟着我,我现在有些事要做,你替我照看她两年。”
“好。”
那时的场景他记得很清楚,这个孩子半缩在景平身后,两只手捏着景平的衣服,眼睛则一直瞪着他,眼底透着防备和敌意。神情就像是刚在丛林里抓出来的小豹子。
虽然要照看她,但他不可能白养着人,得知她会骰宝后就让她在赌坊做荷官。
此后也没有特殊关照过。
虽然没有特殊关照,但他也多观察留意过她。很聪明,是个直性子,而且内心极为敏感。
他后来见到的许诺,成熟稳重了许多,知进退。虽然也是直话直说,却是有手段有目的。
他当时想着是许诺在许府被调教了一年后变了性子,可如今听到胡灵说的许诺爱吃猪肉,这个细节让他不由怀疑自己当初想得简单了。
如果有问题,他没法和景平交代。
他还在想,就听许平逸再次发问。
回过神后说:“两年多前,在苏州参加茶人比试时认识的。”
那时,六娘已经回了许府了。许平逸算了下时间,点点头,不再询问,浅笑着说:“北江先生,正逢雪天,可去麦积山赏景,那里的雕像十分精美,雪景也是极佳。”
“恩,我正有此意,休整两日后我便与三娘前去,马匹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朱商拍了拍许平逸的肩膀,脚步轻快地回了屋。
许平逸回到府衙,命侍卫挑选出五十匹马,由大力和先前在西夏马厩的几人送去汴京。
大力接到任务后吃惊的看着他,问:“大人为何要将马送走?”
“陇州消化不了这么多马匹,留着没精力养护,反而浪费了这些好马,也容易被李德明嗅出端倪。你到汴京后将马匹交给陆老板即可。”
此时的许平逸已经知道许诺的双重身份。
他到陇州任职后不久有一个酒楼开业,特色菜是苏杭口味,他吃不惯府衙的饭时常常到这个酒楼用膳。
店家是个来自苏州的年轻人,同乡又是同龄,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不想有天店家喝醉后拍着他肩膀说:“大朗,我们东家当时让我来这陇州开店,我是拒绝了的……”
“真怕来了这地方亏钱,干几个月就关门,白白糟蹋东西……”
”没料到来了以后生意还不错……”
“果然是东家,有经商头脑。”许平逸接话,举着酒杯对店家敬了敬,也不管店家有没有举杯,独自饮下。
“那还是你们许家人厉害,一个小娘子,接了北江先生的生意后没有畏惧怯懦,反而做得风生水起。”说罢倒头就睡,怎么推也不醒。
许平逸十分错愕,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怀疑是店家乱说。
许家的娘子?北江先生的生意?
怔怔地看着趴在凭几上的店家,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片刻后他放下酒杯,站起来疾步向府衙而去。
他要给六娘写信!
收到回信时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他将信放在文件的最下面,等所有公务都结束,才又从一摞文件下面抽出。
修长的手指,举着薄薄一封信,就这样看着。
他入仕为官很大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家人,若六娘真的……
思绪跑了很远,他有些迷茫。
一旁烛火跳动,噼啪响了两声才把他的思绪拽回来。
缓缓拆开信纸,他的疑问,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原来他的妹妹这样厉害。
他一心一意想着入仕想着强大后去保护她,却不想她在保护他。
如此,他必须要再努力些,保护一个大商贾可比保护一个闺阁娘子难度大。
……
西北寒风瑟瑟,汴京亦是如此,团团云雾在天空蒙了一层灰色。
十一月初,马匹到了汴京城外。
许诺带着掌柜亲自前来接收。
此事是兄长的托付,她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他们站在半山坡上,远远的就看到尘土飞腾一片。
这五十匹马如一幅画卷从远处向眼前展开。
黄色漫雾中依稀可见一匹匹健硕的骏马,虽然隐在尘土中,但紧绷的肌肉,蹦腾的马蹄,似乎就在眼前就在耳边。
马群在坡下停住,大力一人催马上了山坡,翻身下马,双手抱拳道:“陆老板,您要的马已按时送达
许诺穿着男装,身量比半年前又高了些许,如此瞧着全然是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她的目光从马匹身上收回,转向满面风霜的大力,笑着点头,“好!辛苦了,我们先回庄子。”
一行人和一群马选了小路前行。
到了庄子后,许诺看向掌柜的道:“您先清点马匹和大力做好交接,我在堂屋等你们。”
清点交接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二人便来见许诺。
对于这些西夏马,许平逸不敢全数保留,许诺亦是。
宋景德四年时李德明为表示对宋朝的诚意,献上马五百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