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昏黄的街灯静静矗立在道路两旁,树影婆娑,霓虹飞舞。
浓稠的夜色下,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疾行在晦暗潮湿的街道,忽然前方的不远处,淡淡的光影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身侧还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那男孩笑的很开心,时不时的就躲在女子的怀里撒撒娇,每到这时,女子都会蹲下身温柔的为他擦掉嘴边的口水。
骆承轩在车里看着,指尖的香烟迷蒙了视线,缓缓的似有些呛,他禁不住的咳嗽起来,不知是咳嗽声吸引了女子的注意,还是别的什么?女子没有回头,便七拐八拐的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赶不及男子下车的功夫,女子便领着小男孩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独留下骆承轩一人站在春寒料峭的街头,就像是被风化了的石头,表面坚韧无比,实则只剩下一堆石灰,风一吹,便要散了,或者水一浇,便死灰复燃。
此时没有人能知晓骆承轩的心里的纷繁复杂的感情,正如没有人能数的清天上的星星到底有几何一般,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明了自己的心了。
他站着,痴痴的站着,如没有生命的雕塑,瑟瑟的春风吹来,他的心也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忽然,钝痛排山倒海而来,似能听到那棍棒中夹杂的冷风,呼啸而来,一波又一波的重击砸在自己的后背上,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身体僵直如青松站立,直到巨大的疼痛袭来,他缓缓的堕入黑暗。
夜色中女子清隽的轮廓缓缓闪现,看到男子轰然倒塌的身影,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缓缓的蹲下身,摸了摸男子的脉息,还活着。
只是——男子剑眉紧蹙,薄唇紧抿,如刀削般的面容,如雕塑般的冷峻气质,在这夜晚的星空下,散发着奇异的颓废和寂然,女子浅白的手指一滞,弯弯的眉眼不自觉的皱起,怎么会是他?
沉默持续了一瞬,女子双目通红的拨打了急救电话,随后奋力的背起体重是自己两倍的男人,艰难的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灯火昏暗的小巷,放在了灯光绮丽的大街口,暖黄色的灯光在男子的脸上晕开了瑰丽的色彩,像是怒放的金菊当风摇曳,那一刻,她恍惚看到了很多年前,男子清澈见底的眉眼,和唇边缓缓的笑意。
“这里太黑,你不该在这里。”女子的声音低声呢喃,宛若情人间的绵绵情话,却是那般凄厉薄凉。身后的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恍然不知所措。
“妈妈——”小男孩似乎没有见过如此女子如此狠戾的模样,语气怯生生的,眼睛红红的,活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兔子。
女子听到小男孩怯怯的声响,脊背一僵,秀丽的眉毛深深蹙起,随后扬起温和的笑容,快步跑至男孩藏身的阴影里,清澈的眉眼紧紧盯着远处路灯下的冷硬男子。
“嘀嗒——嘀嗒——”
120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印有巨大红十字的白色面包车停在路灯下,下车的医生护士并没有找到电话中所说的伤者,只看到一个男人似睡似醒般靠在路灯下,灯光在他的俊美的脸上留下一半阴影,一半阳光,就像是他的人生,一半灿若云霞,一半却埋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二力就是如此牵扯不清,也许有一天黑暗战胜了光明,也许有一天光明战胜了黑暗。
“先生,先生——”一个小护士蹲在男子的身边,声音轻柔的叫着。男子许久不醒,女护士便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息,向身后的一声点点头,表示还活着,但他们并不能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电话里那个要求救得的人。
若这个男子只是喝了酒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在此睡觉,他们贸然带走了人,岂不是要耽误另外一个人的救治。
思及此,小护士又伸手推了推,声音比刚刚大了好些:“先生,先生,醒醒——”
身后的几个医生护士都露出不悦之色,似是觉得这个小丫头为何这般麻烦,不就是一个人嘛,干嘛说这么多废话,是或者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到了医院,还不是照样要出治病钱。
“小柔护士,怎么样了,到底是不是?”一个男医生皱着眉头,不爽的喊道。
没等那个叫小柔的护士说话,头脑昏沉的骆承轩猛然听到有人叫小柔,便下意识的清醒过来。
以前的他也是这样,只要听到“小柔”两个字,不管是在闹市街头,还是粗街柳巷,抑或是报纸杂志,只要出现“小柔”两个字,便会将人家的祖宗八代都查出来,睡梦中被“小柔”两个字叫醒,更是常态。
和尹雪薇在一起之后,他便很少这样了。今天因为那个女子的出现,他的心神思绪完全被打乱了,感觉有细密的蛛丝蒙在自己的心头,原以为扯断了,撇清了,却发现那细细的蛛丝依旧留在自己的心上,拨乱自己的心弦。
“我是护士,你受伤了吗?”见男子久久沉溺在思绪中,小护士便主动问道。
“你不是小柔!小柔不是你这样的!”骆承轩盯着小护士的脸庞半饷,才突然落寞的说出了这番话,把小柔护士和身后的医生护士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救护车那般醒目,红到极致,白到极致,骆承轩自然也是看到了,他眉目深远的望了一眼漆黑的小巷,又看了看眼前的救护车,知道可能是她叫来的。
“给你!”骆承轩从钱夹里掏出一叠钱,面色颓然的放在小护士的手上:“这些钱就当是出车费了。”随后便说也不说,弯着身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