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看着面前这个我崇拜了近万年的男子,屈膝跪下,割了头上半把青丝:“琼落多年作为,有辱仙君清名。今日受此大劫,来日必不能报道仙君多年栽培。今日琼落当着九天所有神仙的面,割发断义,还望仙君,就当自己从没有过我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徒儿。”
双眼一闭,我不忍心看孟泽指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男子,这男子有天下最俊美的面容,最温和的脾性,整个人好似春风一般温润。我曾经仰望着个男子,像是仰望自己生命之中不灭的光源。却又因为他的温和慈悲,而一次次寒了心。
我不否认在情窦初开的年月里,我曾经有想过,要将自己一生的美梦,押在他身上。那时候流破山上草木青青,我谁都没有,只有一个孟泽,相依为命。
他哄我疼我,宠我怜我。他完美得像是月宫的月桂花,永远冷香悠然遍体生华,却永远只能用来观望。
那一盆摔落在玉华殿外的芍药花,摔碎了我对他的所有想望。
这便是孟泽于我的所有意义了。他对我好,他淡然而慈悲,那是他的脾性——对每个人,都是那样的脾性。
我俯身拜了三拜:“愿孟泽仙君与赤芍帝姬永结同好,愿天族子孙繁盛,代代不息。”
“那你呢?”孟泽的目光对着我,闪烁着幽暗光彩,不等我摇头拒绝,她想要表达的话已然印在了我心上:“那你呢?你就不想沈家子孙繁盛代代不息?你可知道,你腹中的孩儿,已有两月?”
我踉跄了脚步,手不由自主抚上腰间。只见孟泽站在我身旁,向天帝行礼:“夫君,此事可否从头商议?”
仙帝眼眸闪烁,脸上写满威仪:“还有何处不妥之处?”
孟泽单膝下跪:“不周山饕餮兽,只有琼落能够降服。”
自大殿上众人散去之后,我仍是软软跪在殿中央。一旁留下来的未梳星君将我扶起,带着我退回到玉华殿。
孟泽说,我有孩子了。
因为答应了此生再不与沈凌相见而一片灰暗的心好像得到了解救。我知道,从今日起,我有了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生下孩子,好好的养大他。再等到将来——如果能等到哪一天——就带着他,一起去找他的父亲。
“仙子气色看起来真不够好。”未梳星君为我斟了一杯茶,忽然将目光挪到我的腰间:“这不是我的师傅吗?”
我埋下头,看见那丑丑的司命雕像,嘴角攒出一缕笑来:“是啊,这是你的师父。”
“仙子总是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行?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未梳抿了一口茶:“我看孟泽还是挺维护你的。之前那些神仙商量说要怎么处罚你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我还以为他是不打算顾念你的死活了,却没想到原来他是一早就留了一手”
“不过——”未梳手指一捻,又埋下头:“不知……不知饕餮兽的事情,那里会用得上你我。”
玉华殿的摆设数千年如一日,我拿起一边的茶杯:“不论怎样,这一次,我庆幸我能活下去。”
早前那张诏书上写的,是要将我断筋抽骨之后,废了一声修为扔去北冥冰原自生自灭。
在北冥冰原自生自灭,那是我这种没了内丹的仙子,想都不敢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