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殿我并不常来,也没什么深刻印象。看着孟泽罩了一层儿急色的脸,我指着他书房门口两盆开得正好的芍药笑道:“你的芍药终于养活了呢。”
“那是你送我的芍药。”孟泽伸手拈住花枝嗅了嗅:“可惜你不记得。”
我愣了愣,这是孟泽第一次向我提及三百年前的事。我上前仔细打量这两盆芍药,忽笑道:“一茎开两花,这芍药是世间极品。你既说是我栽的,便要承认我是个人才。”
“嗯,你是个人才。你若不是人才,又怎会有那么多人想着你念着你呢?”孟泽道。
我有些无措,他言中所指,自然是弥合之会上搅局的几人了。可是我的人品,在孟泽心中就如此不可信任?他真以为我会听信几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片面之词而离开他?他是有多么不信我,多么不信自己。我牵他的手:“我不一样。我嫁给你,心中便只会有你一个。”
“现在呢?”
“现在……我们什么也不是。”
孟泽长着细茧的宽大手掌反将我的手握住,十指相扣的瞬间,他的手指在我的无名指上摩挲,那里有一枚戒指,纯银打造,戒面像一只盘旋在天际的凤凰。“取下它。”孟泽在我耳边低声道,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取下它,做我的新娘。”
我并不记得这戒指是如何来的,三百年前我睁开眼,手上便已经套上了这枚戒指。也许是因为习惯,我从不曾将它摘下来过。微有迟疑,我还是将它取下来放进了荷包,抬头直盯盯望着孟泽。
他微微笑着抚摸我的头发,变戏法儿似的从我身后掏出一个锦盒,锦盒打开,里头躺着一枚戒指,镶了华贵的绿松石,血红珊瑚点缀其间,美艳无匹。他牵起我的手,将戒指缓缓推进我的指上:“即便父君未能昭告天下,你也是我的未婚妻了。”
我的另一只手还在荷包里摩挲先前摘下的戒指,心不在焉的笑笑:“嗯。”
又三日,菀凝换茶的时候忽然跟我说道:“仙君可还记得那个叫沈凌的小神仙?”
小神仙,我笑笑,菀凝在飞升不过百年的神仙面前,的确算是长辈。她敢如此称呼沈凌,也说明她的性格大方了些 ,不再顾虑许多有的没的。呷了一口茶,我淡淡道:“他怎么了?”
“仙君不知道?那人上书给仙帝,说要求娶仙君你。仙君是怎样的人才和身份,能让他如此胡言乱语。”菀凝兴致很高,掩唇轻笑道:“仙帝也不拒绝他,说只要他能去西海打败作乱的水怪,便承认他的修为已达到了仙君水准,能够结婚。”
“他怎么回答?”
“他应了。”
我端茶杯的手微颤,索性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照顾好芳菲。”我对菀凝说。
“仙君去哪儿?”菀凝忙问。
“四处走走散心。”
许是人有所思的时候都是不专注的。我惊讶于沈凌的果敢与执着,困惑于他的果敢与执着。那种心情很难言说,就好比有位姑娘看中了一件漂亮衣裳,可她穿那衣裳并不漂亮,于是姑娘就会陷入买与不买的两难境地。我的 两难……孟泽的清冷容颜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晃晃头,不,我答应了孟泽的求娶,我没有进退两难。
静下心,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之前从未来过的地方。一条宽敞的甬道,左右各有一列佛桑花随风摇曳。佛桑花连绵无尽,在甬道的尽头,花枝缠绕着,竟是通向了更高一层的天。
那是十八天。
我低头,从荷包里掏出前几日取下的凤凰状戒指,戒指的内侧镌刻有两个小字,细细看去,正是梵央。 这枚戒指我三百年间从未取下,一取下,便捎来无数的谜。
我是不是该上十八天看一看?这念头一出,几乎就无法遏制了。我攀上佛桑花枝搭成的路,走到一半,原本沉闷漆黑的十八天忽然亮堂起来。
我大惊,快步踏上十八天的土地。十八天的大部被结界保护着,我握着凤凰形状的戒指,迎头闯进结界。没有丝毫阻力,更无想象中迎面而来的攻击,我展开手掌,颇为欣慰的看着掌心的戒指。想来这戒指真与梵央神君有关,甚至能保护着我毫发无伤的进入十八天。
结界由混沌变得清明,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让十八天变得如此敞亮。走近一片散着红光的树林,我抬眸四望,却惊在原地。
那是——十里灯火连绵,将整个十八天映照得如同荒羽岛一般明亮。每一盏八角玲珑灯底下都有红色丝绳系着小小纸卷,绕着纸卷又捆上了一串串流苏缠绵。
“打开它。”我听见一个满怀希冀的声音,满怀希冀却又无比隐忍,正是沈凌。
我拿过离得最近的纸卷,手已经拉住了流苏,却迟迟没有打开。
“打开它,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垂下手,转身远走,不带一丝儿眷念。
“长安……”恍惚听见低低的一声叹。
衣袂飞扬的声音在十八天十分明显,不用屏息便能听得到。我加快脚步,却比不上沈凌一个瞬移。
没有丝毫征兆的,他将我推到角落,一手环住我的肩,一手撑在墙壁上。他星月一般的眼眸里满是疲倦,却又带着些坚定不移。他吻了我,强吻。我手脚并用推开他,厉声道:“仙君自重!”
他却苦笑:“你不愿听我把过往告诉你,我能如何?明日傍晚我就要去西海了。我从前没有去过西海,若是我这一去迷了路,很久都不回来……所以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