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天气开始转暖,我正想着要找个时间好好会一会夕颜,她便自己找上了门来。
怀中仍是抱着承平,一岁多的孩子,眉眼刚刚长开,皮肤又粉粉嫩嫩,着实讨喜。承平应该是好动的,刚到了我这房里,便扭动着身子,口齿不清说道:“走、走……”
我还以为是自己实在不讨小孩子喜欢,正有些失落,却见夕颜挂着和蔼笑意,将承平放在地上。小家伙一着地,撒着脚丫子,摇摇晃晃往我床边走去。
“这么着急就要爬床上去,可是困了?”我蹲在地上,牵起承平的小手。
他却看也不看我,反捏着我一根手指继续上前。
顺着他行进的方向看去,我又把脸转向夕颜,她看着那桃花面具,也是久久无神。
我笑笑,抱起承平,将那桃花面具捡在手中,他果然伸手来抓。我故意唬他:“你娘亲在这儿,我可不敢随随便便把东西送给你。若是这面具划伤了你的脸,你家娘亲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
“他那么小,哪里听得懂这些。”夕颜尴尬一笑:“承平。”
承平的小手便在空中顿了一顿,回过头去望了他家娘亲一眼,又锲而不舍的把手伸了出来。
我扑哧一声笑,将承平抱在夕颜身边放下,又将桃花面具递到夕颜手中:“一岁多的孩子,有一点沉。”
夕颜又笑:“难得长安愿意抱他。”说着,却把承平勾到身边,将面具放在他手上由他戏耍。
我在另一方香枝木交椅上座下,倒出两杯绿茶:“夫人可得好好检查检查,小孩子娇气,若是一不小心沾染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长安与我终究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若你藏着什么不好的心思,左右我是防不过的。”她稳稳当当端起一盏茶喝下,再放回桌上,却已把碗盖拿开,里面茶水全无。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端起另一杯茶一饮而尽。
她笑笑,唤了奶娘将承平抱走,忽然在我身前跪下。
“你这是……”
“夕颜自知身份低贱,并不配与姑娘姐妹相称。但如今景况,夕颜所能信任相求的人不过姑娘一人!”她低俯着身子,额头看似贴在地毯上。我拨弄着茶碗,“你来求我?我不轻易帮人的。”
她微微仰头,从我这角度看去,润鼻樱唇,颇为娇柔。想着她跪在我身前始终不是那么妥当的事,我将茶碗放在桌上:“你先起来。”
“待姑娘答应夕颜,夕颜方才起身。”她又将头俯了下去,我看着她盘成回心髻的头发,忽然有些恼怒。
我向来觉得做人做事要直截了当些,她这般长跪不起,说什么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看似一种请求,但实质,更像是一种威胁。
我讨厌被强迫,于是冷了脸色站起身作势离开:“你不说是什么事儿,我也无能为力。”
许是没料到我会如此回应,那俯在地上的身子僵了僵,再抬起头已不复方才娇弱模样:“姑娘是修过仙的人,想必早已看出了夕颜上次赠出的那块玉的端倪。”
我顿住脚步,表示并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起那块玉。
“魔玉魄血,姑娘不好奇我是怎样得到它的?”她缓慢起身,本就魅惑的眼睛沾满笑意。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护两个人的性命。”
“谁的性命那样重要,需要你用惊天秘密来交换?”
“熹元,朝颜。”
我摇了摇头,“熹元命格本就单薄,又做了许多折寿的事,只剩下一两年性命。而现在她溺在梦境中不愿醒来,这是我想帮也帮不了的事。”
她眉心微蹙,叹了口气:“保不了熹元,就保承平吧。”
夕颜委实是个麻烦。这结论,在我答应了她的请求之后又躺回椅子上坐了许久,方才得出来。
手边放着一轴画,手中是一个细口瓷瓶,瓶子里头盛着夕颜放出的血。在我表示同意保护朝颜与承平之后,她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眼睛眨也不眨,朝着手腕划了一刀。
涓涓血流,我拿着素绢递给她:“血放多了,你还能撑得到见他二人安好无恙的时候?”
她接过素绢,将瓶口闭合,又用绢布缠住伤口,面色苍白:“我的房里已有医师侯着了,无须姑娘忧心。”言罢,将瓶子放在地上,又跪下朝我拜了三拜,起身离去。
我端详着这细口瓷瓶,一想到打开它是红殷殷的一汪血,便有些不寒而栗。卿尧定的规矩,与他签生死契约的人必须服下一粒药丸,那药会转移到人的血液里,但凡签约之人要与他相见,便要放出血来,滴到特定的一张画上。
这样血腥的规矩,果然符合他魔君的身份。
缓缓打开那副画轴,画面上墨色氤氲,缥缥缈缈一副泼墨山水。墨色上三两点血色殷红,夕颜见卿尧的次数,并不多。
我在细口瓷瓶上刻下咒印,保持着里头血液的新鲜,旋即将它与那幅泼墨山水一并锁进了小柜里。
缓缓舒了一口气,我想,若再过两日,天气晴好,黎谓就该来看望他的女儿了。
在这之前,还是去看一回朝颜。
沈凌已不再逼我喝药,每日看我,总给我提些滋补的膳食。这不,十多天过去,脸上的肉都软了些。
午后他还是提着个小笼子过来,我趴在桌子上,看他将菜一碟碟摆出来,怏怏说道:“你是要把我喂成什么样才肯罢手啊。”
“还没想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