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下午,辰州城中的景象一如往常。虽然天气已经逐渐转冷,但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百姓们像往日一样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街道两旁各种店铺中的伙计在热情地招呼着客人,路面上不时有小贩挑着货担吆喝着走过,各大酒楼门口,刚刚结束了午宴的酒客们正醉醺醺地走出来,勾肩搭背、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去……
自从上个月底以来,城中的治安情况已经好了太多了。尤其是横行一时的恶霸陆虎掉了脑袋之后,几乎所有的地痞无赖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如今,城中的百姓们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紧张和压迫感,脸上少了警惕、多了许多笑容,做起事来也比以前要轻松得多。重新获得了安宁生活的百姓们也没有忘记是谁给他们带来的这一切,在茶余饭后,新来的那位年轻的庞总兵是他们口中讨论得最多的话题。
突然,城外传来几声巨响,将这一片安宁祥和之景搅动了一番。
听到这几声巨响,正在安心做着手中活计的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尤其是靠近北门的街道上,刚才还从容而行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各种惊呼、议论声骤然而起,显得嘈杂不堪。
就在街道上的百姓们面带惊慌和疑惑地议论纷纷,局面也即几乎要陷入混乱的时候。城中的各条主要街道上陆续响起了一阵阵整齐有力的跑动声。
一队队身着鸳鸯战袄的湖广镇军士出现在了百姓的视线中,带队的小军官或什长、伍长一边领着手下的士兵跑步前进,一边冲着大惑不解的人群喊道:“此乃大军火炮操演。诸位父老乡邻勿要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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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州城北二里外的某处开阔地上,弥漫的白烟还未散尽,周围便已经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此处便是湖广镇的临时火炮试射场地,方才。湖广镇炮营的将士试射了刚刚铸造出的红夷六磅炮。结果很令人满意,参与试射的两门六磅炮在发射实心炮弹时,射程接近了二里,发射霰弹时。射程也将近一里半,和之前射程不到一里的三磅炮相比,可谓说有了转折性的进展。
试射结束之后,在场的众人无论是炮营的将士还是铸炮工匠都爆发出发自内心的欢呼。如今,炮营有了更为先进的火炮,在战场上又多了几分胜算。
“老秦,如今六磅炮铸造成功,你和铸炮工匠们功不可没啊!”亲临现驰看的庞岳走到了秦时勇身边笑道。
此时的秦时勇,脸上也仅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不过听到庞岳的夸赞后依然有些诚惶诚恐:“大人过奖了l夷六磅炮能铸造成功。全赖大人的大力扶持以及工匠们的全力以赴。卑职岂敢贪功?”
前不久,庞岳在初步确定制造总局各厂的管理人员名单时,已经任命秦时勇为火炮厂管事。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再想想之前所获得的各种优待,秦时勇对庞岳的感激之情几乎难以言表。因此在庞岳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坦然居功的。
“哈哈哈,有功就是有功,老秦你就不要谦虚了!”庞岳笑道,“最迟明日,奖金就会发到你和参与铸造的工匠们手中!只要你们为湖广镇做出了贡献,我,包括所有的将士都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卑职谢过大人!”秦时勇长揖道,其身后的一干铸炮工匠也纷纷向庞岳作揖答谢。
面对总兵大人的亲口肯定和奖赏,几乎所有主炮工匠的激动之情都难以言表,再回想起之前的铸造历程,又不由得感叹其中之艰辛。当初的一磅炮和三磅炮还好一些,但为了成功地铸造出六磅炮,工匠们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尝试,失败了多少次,光用坏的铁模和造出的废品就堆了一座小山,好在今日终于成功了。
在庞岳和秦时勇说话的时候,前来观看的张云礼等湖广镇高层将领们也都是面露喜色、相互庆贺。当初的赣州保卫战,他们都曾因为清军的火炮优势而憋屈不已,甚至还在战后有着一丝担心:如果没有赣州坚城作为屏障、极大的限制了清军的火炮发挥,而是在野战中遭遇清军的优势火炮,己方的伤亡岂不是更大?
现在好了,湖广镇的铸炮工匠们已经通过一番努力铸造出了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六磅炮。虽然还比不上当日建奴使用的九磅炮,但大家都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边,庞岳还在满怀激动地给给工匠们做着动员:“……如今,我军已经有了六磅炮,但各位需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铸造出我们自己的九磅炮、十二磅炮、十八磅跑……”
不料,这满怀激情的演讲却被令一个声音打断:“将军,您的认识总是存在着那么一点偏差。”
庞岳扭过头,发现马尔吉奥正大摇大摆地朝这边凑过来。这个牛高马大、酷似威廉华莱士的西班牙人不仅担任着炮队的教官,还兼任着铸炮的顾问。他与铸炮工匠们似乎已经混得很熟了,走过来的时候不时地笑着与人打着招呼,拍拍这个人的肩,捶捶那个人的胸膛。
“马尔吉奥先生,能够铸造出六磅炮,你也是功不可没啊!”庞岳丝毫不介意马尔吉奥的插嘴,笑着说道。
“小事一桩,”马尔吉奥如今已经能说一口生硬的汉语,“将军,我在赣州的时候就对您说过,火炮的铸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六磅炮到九磅炮、十二磅炮的难度或许会比从三磅炮到六磅炮的难度更大,必须一步一步地来。您还是有点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