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中午,吉安城
见清军在收兵的锣声中潮水般退去,吴之蕃身心疲惫地瘫坐在了城头的女墙后面,一直紧握的佩刀也掉到了一边。
从昨日开始,清军的四次进攻全部被击退,但城中的守军也打得很是艰难。刚才这一次,甚至有部分清军通过云梯爬上了城头,明军的防线险些被攻破。吴之蕃亲自率亲兵队冲了上去,才将这股清军剿除干净,稳住了局面。此刻,城头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有清军的,也有明军的,尤其是有几个垛口后面,死尸几乎码成了小山。虽然目前的气温尚不是很高,但那股肆意弥漫的血腥味仍然令人作呕。
“让杂役们上来把城头清理一下,把自己人的尸体抬下城去掩埋,鞑子的尸体直接从城头扔出去!”吴之蕃略显憔悴地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顺便再给老子送壶水来,杀了这么一阵,都快渴死了。”
“遵命,大人!”亲兵领命而去。
杂役们很快便上了城头。按照吴之蕃的吩咐,清兵的尸体被直接从城头扔了下去,明军的尸体则被抬下去安葬,重伤员们也被抬上了担架送往城中医治。
“扑通!扑通!……”清兵的尸体被丢下城去,与大地之亲密接触之后发出阵阵闷响,听着这声音,吴之蕃顿时大感痛快。
“吴兄!”正当吴之蕃在享受着那本来毫无韵律可言的声声闷响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国祚。
此时张国祚的模样也很不体面,摘下头盔之后露出了稍显散乱的发髻,铠甲上也尽是血污,脸上还有一大块已经干涸的血迹,看样子似乎是沾上了清兵的。
张国祚来到吴之蕃身边坐下,长叹了一口气:”唉,总算又挺过去一回了!这他*娘的何时是个头啊!”
吴之蕃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水,说道:“张老弟也亲手杀了鞑子了?”
“杀了好几个!可那又如何?鞑子就像是杀不尽似的,杀掉一批又来一批!”张国祚说道,“金声恒等狗贼的大队还在后面,我们这几千人马要想守转安,难啊!”
“只要坚持一些时日,朝廷的援军也会到的。”吴之蕃看着远方,面无表情地说道。
“朝廷的援军……”张国祚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国祚抬头一看,却是万元吉和刘广胤再次上了城头。
“万大人!”“刘大人!”吴之蕃、张国祚赶紧站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万元吉摆了摆手,“情况如何?”
“连续四次大战,将士们伤亡很大!”吴之蕃神色凝重道,”如果清虏只有这么点人倒也罢了!一旦他们的援军赶到,属下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大人,属下斗胆问一句,朝廷的援军何时能到?”
“你只管带领将士们守住城池便是了,朝廷援军已在路上,不日便会赶到!”话虽这么说,但万元吉的语气却隐隐约约有着一丝底气不足的味道。
听万元吉如是说,吴之蕃和张国祚也就不再好开口,毕竟万元吉才是此地的最高军政官员,大明朝森严的等级制度和文尊武卑惯例可不是他们所能对抗的。
正当众人默默无语以至现场气氛凝滞之时,城外的清军营垒中却爆发出一连串震天动地的欢呼。听到这声响,万元吉等人的心头都随之一沉,在这节骨眼上,他们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令自己和清军一起高兴。
虽然预感不是很妙,但总还是要探个究竟的,吴之蕃抢先一步趴到了垛口,朝清军的营垒方向看去,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栽倒在地。
只见只见远处扬起漫天烟尘,又有一大股清军自远方开来,人头攒动、旌旗敝空,人数上比起柯永盛部有过之而无不及。见援军到来,刚刚攻城失利的柯永盛部清军纷纷纵情欢呼,发泄着心中的压抑,那场面甚是热烈。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城头上,万元吉等人看着正在会师的两股清军,脸色甚至凝重。
“是金声恒、王得仁狗贼赶到了!”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那几面若隐若现的大旗,刘广胤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慌乱和急切。
这时,眼尖的张国祚也看到了一个令他吃惊的细节,不自觉地喊出了声:“鞑子的大炮!”
吴之蕃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清军援兵的队列中拖着一门门大炮,粗略一数,足足有十几门。虽然看那样子只是一些弗朗机中型火炮,不是威力恐怖的红夷大炮,但眼下清军的援兵已到,又有了大炮的加入,吉安守军必将面临比之前更大的压力。
“慌什么?!朝廷援军也即将赶到,届时内外夹击,清虏必遭重创!”见城头上的众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丧气,万元吉喝道。拒他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却还是想极力稳住人心,眼下已经是敌众我寡,若是连人心都散了,那局面就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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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清军中军大帐
刚刚率军赶到的金声恒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上,王得仁、柯永盛、高金库等人依次分坐两侧。
“柯总兵,攻城一事似乎很不顺利啊?”金声恒的语气看似平淡,甚至还带着一丝关切的味道,但眼神中却有丝丝嘲讽和鄙视露出。
柯永盛也不是傻子,对金声恒的真实态度自然是一清二楚。最先赶到吉安城下又辛辛苦苦组织了四次攻城,却还要遭到嘲讽,柯永盛心中又岂能不怒?但此刻他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