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他我有些难过。在他离开之时,我紧紧拉着他的手,很久之后才缓缓放开:“别去太远的地方,要和我保持联系,知道吗?”
最后这一句,我不是用的心音密语,缓缓无奈的说给他听。
感觉他的手在我的掌心微微一怔,半晌后回过头来,冲我淡淡笑了笑。那样如沐春风的神色,轻缓而徐徐的点着头,像极了我幼年时认识的那个俊朗少年。
可时光荏苒,转眼多年过去,我忘了最初的自己,是如何模样,却始终记得他的款款深情……
三天后,我坐在沉重的棺材前,身旁被冷风吹摆摇曳的烛火晃动着视野,将棺材上笔笔深刻的饕餮纹路模糊不清的映在眼底。看着看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朝阳急得在我身后来回踱步,据她所说,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幽冥神宫,以前虽然与母亲交好,却从未来过这地方。然而今日到来之时,却是父亲的死期。父亲他,昨晚就躺入了棺材里,自己阖上了棺材。也不知,是封闭了灵气,还是他真的已经死了,我是真的,真的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无助的守着他的肉身,通知天星而来。
然而,天星带来了朝阳,说多一个人帮忙也好。两人便守着棺材,并不行动,一直在等,等丁姨和周姨将母亲带回。
“我不信唐心这么狠心!她要是知道冥皇天人五衰,绝不会不回幽冥神宫!”
朝阳着急的在身后说着我心里一直在想的事。我也认为母亲不会如此狠心,可这都三天了,叶忱找到了母亲的下落,发现她一直在兴山怡景酒店的废墟中,还将那里装饰了一番,收留迷路的路人,根本没有离开的念头。
她或许是不信父亲会死吧,或许是不信父亲会将所有法力都给她。但如今叶忱也走了,走到了第二步,走到了我不得不设下的险局,离开幽冥神宫,离开庇护所,假意与我取消婚事办消失在附近。我心里虽然难过,却一直担心父亲和母亲的事,暂时也想不到其他,只能拉着天星的手问:“你还记得天父当年天人五衰时的情景吗?”
我知道我不该提到这个,不该说起她的伤心事。然而天星只是稍稍愣了愣,便无奈苦笑起来,缓缓点头道:“记得。他那时脸色苍白,虚弱无力,说几句话就会咳嗽。到灵气耗尽、一夜白头,那样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转眼变作枯槁,拦也拦不住……”
许是知道天父并不会真的死去,她如今说起这些话,虽然语气伤感,却没有太过难过。我也只能苦笑着点头回应:“是啊,父亲躺进棺材的时候,也是一头的白发,我从未、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像一张被冷风轻吹飘起来的纸,在风中飘飘荡荡、摇摇欲坠。
最让我难过的是,母亲选择在这时离去,父亲选择在这时放手,一切皆因我的婚事已定……
他们真的认为,只要我成婚了,有了叶忱在身边,就不需要他们的庇护,不需要这个家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扔在这世上?
为什么……
久久的,急促的奔跑声驶入耳畔。
我看着一片黑色的裙摆在眼前飘落,素白的手扶住了棺材。
她终究是来了,终究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她生活了整整六万年的地方,回到了这个家,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我看着她虚弱无力的跌倒在地,不敢相信的用手去抬棺材。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叹气的起身,缓缓离开了禁地。
没想到,朝阳跟了出来,犹豫的盯着我的背影问:“小鸢,这些年来,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小鸢?
也只有他们会拿我的封号做小名了。
“其实我……”
“朝阳。”我无奈打断她的话,回眸摇头,“算起来,其实我们是同辈,情义上理应融洽一些。但那些旧事中,我并不恨你,至少我知晓一件事,父亲对你的好奇和欣赏,也只是好奇和欣赏。好奇的是你星盘神使的身份,欣赏的是你的性情和坚持,即便他喜欢红色也是同你有关,但我知道,这种种感情,都不是爱。他并没有背着母亲爱过任何女人,这件事我深信不疑,自然是不会恨你的。”
话音刚落,朝阳脸色稍稍一僵,神情也变得有些尴尬:“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安心了。之前那些话传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些奇怪,后来连夜墨也这般说,也曾怀疑。可是,咱们都到了这个年纪,有些话也可以说得明白一些。我自认没有同你父亲有过私下里的接触,而且,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我,我会察觉不到吗?也不至于那么傻的……”
是啊。像父亲那样的人,那样的性格,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只有母亲才会认为父亲心里有别人,才会认为父亲未曾对她说出口的那些话,是因为感情上对她有所保留。
实际上,父亲早把一切都交给了她。所有的一切,不只是生命,还有一颗心,他的所有,他的全部,毫无保留的,一一奉至她眼前。
她却毫不知晓的忧心离去,殊不知在这段感情中,父亲才是付出得最多的那个人……
越过朝阳的肩头,看了看禁地内的情况。
瞧见母亲钻进了棺材里,我便想她会不会选择同父亲一同赴死,紧张的想要再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