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清楚明白不过,说甚么自己要留下守护柔然,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自己一个女人,武功再高,也终究是一个人,拼死也守不住一个注定会沦落的民族。
然而,嫁给他,嫁给南梁的王爷,有了那一纸姻缘,便有了南梁这个后盾,便有更好的能力保护柔然了。
可是…….她虽明白他,却不能真正地了解他。
曾经的岁月,不过是他觊觎天下的前奏;被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后,揭晓他的真实身份后,接下来,他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而自己,说大,她小白龙是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北公子,是柔然汗国的十一位可敦;说小,回归人的本性,她约突邻慕月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二十有二的普通女子。
青春美貌虽尚在,可苍老在另一个十年之间便会悄然而至,而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能同他度过前一个青春焕发的十年,可能否再携手度过后一个岁月催人老的十年呢?
前路未知,不敢一试。
嫁给这看不清内心和手段的男人,也许,随时会成为和朱伞儿一样的牺牲品,在这条路上,随时会成为他铺路天下的足下石子,被他踩在脚下!
而这一点,才是她真正害怕怯懦的。
她有自己的所思所想,她要的是能与她并肩天涯,守护一切的伴侣,会给自己安全和尊重的伴侣,要的是一个能够给自己敞开心的丈夫,要的是能与自己行走山水的爱人。
郁久闾阿那瓌不会是那样的人,郁久闾庵罗辰不会是那样的人,念白苏可能是那样的人,宇文寻笙可能是那样的人,但他,不会是……
正因如此,在成都外的荒山之中,她才会那般不懂事,与那个同样拥有赤子之心的男子定下婚约。但如今……空了,空了……
想到今日与那个男子在沙漠中的一切,小白龙心头既是沉重,又是释然,一切随风而去,恍然觉得身子如此疲惫不堪。
“伞儿?”沐月眸光无波,回忆着那两度跳入大火的女子,眼眸半眯,却全然察觉不出他此时的想法。
为甚麽想要留住她在身边呢?以她之性,是很难相信自己的。太难相信了。说起她看似天真,实则是掩藏多疑。
慕月突然又笑起来,但那笑意盈盈的眸子中,却无半点笑意:“若你我真有缘,老天自会让你我二人再相会。你走罢……”
转身的一刹那,慕月笑意逐渐冰冷下去,没有对他的恨意,没有眷恋,没有复杂的情绪,有的,只是眼中那一丝残留的冷淡。
走罢。走罢。带着所有的残念走。该舍的,总得舍。留不得的,不要留。纵然她与他结合,她助他南梁,他护她柔然,看似是很好的。
可是,她不敢对他全然敞开心胸,他也不敢为她保证半生;人生茫茫,前路坎坷,人有太多的未知定数。
她与他终究,两颗心,难以交融。走过十载江湖,定会记着这缘分,可事已至此,再难并肩走完剩下的日子了。
无论哪一种形势,她与他都是不可能的了。
慕月向天一看:“秦淮王爷,请回南梁罢。荒漠风沙大,恐怕会摧残了中原之人。”
“近十年了,我从未想过要赶你出水榭。古语有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哼哼,小白龙,你今日,竟是这般报答于我么?”
沐月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那一抹在风中飘荡的白影,还是那个陪伴自己近十年的人,依旧那一袭白衣,可怎地变了这么多。如今,这死龙那样一句毫不客气的话,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
是的,而自己,十年之中,从未一次如此待她!哪怕是一次!
可此时的她,已然不是玩笑嬉闹之语。环境真的是能改变人的。
这优雅的公子,用过千百种的心情去欣赏那一抹白影多年,可是无论哪一种,突然间,竟都比不上此时看着白影的那一丝落寞与凄迷。
“你留下我,自有用意。”慕月缓缓闭上眼,徐徐吐气道:“可我不需要收服你效忠柔然,自然不会留你在这儿。”
这样的一句话,说的淡定,却是真的激怒身后从不发怒的人了。是的,她是在嘲弄他,她还是在用她自己的视线管中窥豹地看自己!
“你……就只对我说这些么?”平复那逐渐愤怒的心情,沐月双眸深邃地如同一滩撒到桌子上的墨汁。
“今日一别,你回南梁,以主江山社稷;我留柔然,以抗外来贼子;若无意外,我约突邻.穆月应该不会再踏进中原武林,你我……可能……是永别了。”
慕月抬起头长吸一口气,又笑开来:“一路走好,恕不相送。小白龙……这个名字留给你做个纪念……”
带着最为铿然的决绝,人已迅速地消失在眼前,似乎不想再多留一片刻。
那白影就这么绝然离去。感觉到身子中甚么东西抽离了自己,沐月从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和心胸蓦地泛起层层苦水,翻滚了两下子,最终又被这有良好休养的公子抑制了下去,举目将大草原望了个遍。
“这便是……永别么?”
……
“可敦。”
当约突邻慕月如静月般平静地回穹庐,侍女阿灵赶紧向其行礼,见主子那平和的面色之下难掩落寞,道:“可敦可有甚么不适?”
“下去罢,我累了,想休息了。”慕月举目望向帐中,摆手示意,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无骨地移到软榻之上,径自将头趴在枕头上,不再说话。
阿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