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左思右想,心下渐次明白,以薛典之聪慧,哪里不知萧慕理将云秋荞许配给自己的深意,可此人似乎没有甚么理由拒绝这桩婚姻。
是了,静一静,也倒好些。
自己何必多管闲事?这世间的人,各人有个人的活法。别人自身都未曾呼天号地叫冤,自己多插一足,击鼓鸣远,岂不是矫揉造作?
更何况,自身都未曾将后半生弄得明白,何曾有心去多管别人的余下半生。
小白龙将这番意思在心头细细思量,虽对云秋荞有些怜悯愧怍,可终究是于心不忍告诉她实情。说出来了,云秋荞又能如何,难不成反悔?这般不知真相地去竟比知道一切后去要好的多了。
想至此处,只得按捺住一切,任她自己去了。
云儿、薛典都未曾反对,自己多说无益。
五日之后,云秋荞与薛典的大婚典礼在秦淮王府举行。虽没有当初秦淮王与王妃约突邻氏那般奢华,且王孙贵胄皆来,但到底薛典名声在外,此时来参与婚礼大典的人亦是来自五湖四海,王府依旧是高朋满座。
夜里。西风吹落一地桐叶。屋子里蜡烛四处摇曳。
云秋荞凤冠霞帔大红加身静坐床沿。新郎薛典身体不甚好,未在外面与众人推杯换盏,众人也不为难他,便早些来洞房。
梨花木窗户吝啬地开着,只露出一小缝隙,可丝丝秋风却抓紧机会透过这缝隙吹将进来,惹得那两个红衣人都有些寒意。
褐貂夜儿安静地蹲在软榻上小憩,半眯着双眼,昏黄烛光投射在它肥胖柔软毛茸茸的身躯之上,光影斑驳,深深浅浅,形容懒散至极,它似乎也困乏至极。
薛典神色安宁,神态眉眼之间无时无刻不流露出这不属于他这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情意。
转身见那一道红影披着盖头端坐床沿,心头也不知是何感慨,轻启步伐,走去将云秋荞红盖头慢慢掀开,浅淡灯光下,露出一张极其美艳却亦是平和的面庞。
云秋荞美目抬眼一看,只见薛典俊容惨白,即使昏黄灯光也不能为他那一张白皙的面容润色半分。四目紧紧相对,秋波无限,薛典忽地大声咳嗽起来。
云秋荞从今日婚礼开始便一直走神,此时亦然。而薛典这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顿时激醒她,当下起身扶住薛典坐下。
“将军可还好?”
薛典今日穿的喜服,虽是加绒了的,但对他来说,依旧很是薄凉。稍微一点飘雪冷风,便足矣让他身子临近破碎的边缘。
云秋荞好生照料着他,咳嗽了半晌,方才停下,面色也稍微好了些,惨白的嘴唇扯起一个无力的弧度,气喘吁吁说道:“娘子受惊了,只是受了些许风寒罢了,无甚大碍。”
云秋荞听得这一声“娘子”,即使对薛典只有敬重仰慕之心,没有更多的男女之情,可终究是个黄花闺女,脸微微一红,如同火烧云霞。
薛典见她如此模样,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云秋荞亦是静默不言,顿了顿,走至窗户前,只觉窗外凉风习习,全数猛地灌进窗来,冰冷着人脆弱的肌肤。伴着冷风,几朵被风吹落的浅白桐花亦是落进窗子,掉在地上。
她只是向外看了一眼,轻轻扣上木窗,又轻步走了回来。向他走来!
薛典平复心绪,视线落在那几朵可怜的脱离了母体的桐花,又缓缓抬眼看向云秋荞,这女子也是个值得多少英雄为之折腰的可人儿,也是个会让男儿为之冲冠一怒的佳人儿,可上天待她忒不公!
两人各自沉默,一个凝望着烛火,一个俯视着红毯,都似是有着的无限的心事值得怅惘寻思。可细细一想,却不知是甚么事情困扰了自己。
烛火燃烧了很久很久。
薛典徐徐说道:“娘子嫁与薛典,真是委屈你了。”
云秋荞一直是按捺住心头痛苦的,此时听得这病弱的将军说了这么一句话,似是将她内心深处某种悲伤牵扯出来,宁静的双眸泪如雨下。
“月袍将军乃南朝大将,闻名天下,人人敬仰,是当今能和四公子并驾齐驱的大人物,多少女子望一睹将军绝世风姿。小女终究一介平民,能高攀得您这样的人物,倒是委屈了将军。”
薛典轻轻地摇了摇头,面有倦色,叹道:“娘子……明知我不是说这个。”
他抬起头来望向面前摇晃的烛火,眼神凄迷,徐徐说道:“纵使薛典满腹经纶才华,纵有驱退千军万马之赫赫名声,可到头来,竟连一介凡夫俗子都比不得。可忽然觉得,自己全然是白活了这一生,自己又似是个笑话。薛某三十不过,却似那古稀老儿,已然能见到入骨黄土之事了。”
云秋荞方才心里若是还想着萧慕理,此时心绪却完全落在这病弱的将军身上了,见他面色惨白,身躯羸弱,心头顿起怜意,安抚道:“将军何必如此?”
薛典苦笑道:“闻说娘子乃蜀中利州人氏,父亲是前任武林盟主云倾城,也算是大家闺秀,本是一心为那人才一路跟来建康,今次却嫁了薛某一介病夫。真是苦了你了。”
“秋荞嫁来,无人所迫,皆为自愿。将来,无论是去徐州镇守,还是天南地北,千山万水,秋荞都已是将军的人了,白首相依,至死方休。”
薛典长舒一口气,苦笑道:“白首相依,至死方休?”
视线望着那摇曳的烛火,才发现那可怜的蜡烛快烧尽了。那生命,似是快要枯竭了。
“老天开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