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科长走了已经接近一个小时,杨敬还默默的坐在自己办公室里。
小屋子里烟雾缭绕,使得整个屋内的场景都显得有些虚幻不真实,而杨敬的身影,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石像一般,沉默、凝重,任凭风吹雨打。
是啊,风雨好像越来越大了,他便如风雨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在这狂风暴雨之中。
又过了良久,他的手指动了动,又从眼前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抖索着用打火机点燃,然后狠狠的吸了一口。
这已经是第十根烟。
自冯科长走后到现在,杨敬已经抽了十根烟。
当烟草那浓浓的辛辣滋味呛入气管,然后又渐渐弥漫到肺泡之内时,他的心情,反而稍微缓解,似乎机体上的剧烈刺激,反而提起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勇气,使得他不至于立刻倒下。
对方的手段如此阴毒酷烈,是他所万万不能想到的,因此,也没有提防。
但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抹黑,只怕会误导很大一部分人。
只怕自己的声誉要毁于一旦。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杨敬已经可以想象到,不出二十四小时,这件事就会在医院内部传开,然后便由内而外,如同涟漪一般,慢慢向社会上蔓延。
到时候,自己就算是有一百张嘴巴只怕也是说不清了,就算是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杨敬不由颓然趴到了桌子上,额头压着手背,痛苦的左右摇晃着头颅,“难道,这家医院,这个县城,竟然已经没有我杨敬立足之地了吗?”
电话铃声又响起。
杨敬也未起身,就那么趴在那里,用右手将手机摸了过来,一看号码,是密斯赵的,“喂,赵大夫,有事吗?”
只听密斯赵压低了嗓音道:“喂,你还不出来查房,你三个老病人的家属已经在护士站转悠了半天了,说是要找你谈谈,我让他们有什么事跟我说,他们又不肯,非要等着你,和你谈。”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过去。”杨敬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到现在,已经做介入手术一千多例,所做的病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其中,大约有七八十个肝癌病人,到现在为止,已经活了五年多了。
过去,对于这份业绩,杨敬也一直颇为自傲,常常对自己说道:“杨敬,你应该知足了,你治好这么多肝癌病人,不说别的,你积德也积了不少了吧?”
但这刻,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发觉自己的手竟然是如此陌生,而自己的那些成绩,更是仿佛浮云一般,一阵风吹过,便消失不见了。
剩下来的,只有深深的伤痛。
“为什么?我如此诚心对待你们,却要落得一个如此的下场?”杨敬喃喃言道,嘴角牵动,露出一丝苦笑,“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辞职好了,离开这里,到南方去,说不定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也说不定吧?”
他缓缓起身,虽然觉得外面如海如渊,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危险,但却还是不得不咬着牙,强打精神,硬挺着走了出去。
他要去护士站,那里有病人家属找他。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之下找他,必然没有什么好事,多数是不再信任他了,要转到别的科室或是别的医院治疗,甚至更有甚者,直接转到解越宇那边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还有更厉害的,借这个机会落井下石闹事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敬缓缓而行,出了办公室门口,正好和钟明伟打了一个照面,杨敬将脸一侧,没有看他,钟明伟却是脸一沉,冷冷哼了一声。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只听钟明伟冷冷的道:“杨大主任,都这时候了,就别摆主任架子了,我告诉你,又有三个病人家属到处找你,我看啊,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杨敬听了他的话,身形微微一滞,站住了,冷冷看着他,钟明伟却没有停驻,保持原有的速度,继续往前走,杨敬盯着他的背影,用冰冷的声音低声道:“真是小人,哼!”
这时候,已经能看到了护士站那边的情况,杨敬仔细一看,果然有三个人,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风衣,正焦躁不安的在护士站边上走来走去,还有两个人,却是两个女子,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是年轻漂亮的少妇。
而在护士站上,有两个人正坐在那儿,一个是密斯赵。
另一个却是解越宇。
只见解越宇坐在那儿,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支笔,不时的写写画画,状甚忙碌。
但杨敬却是一望而知他的用意。
这个人,一定是发现有人找杨敬,便故意停留在这里不走,却是要观察敌情,幸灾乐祸,同时收集情报。
若是这三个病人家属找杨敬的麻烦,他不仅不会帮杨敬,恐怕还会不失时机的出言刺激一下病人,让矛盾更加激化,以便他坐收渔翁之利。
杨敬想明白了解越宇的险恶用心,心下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你想要主任位置,拿真本事来竞争就是,又何必如此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你这样子,还配做一个医生吗?你的底线呢?你起码的做人底线在哪里?”
但杨敬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反而激发了他心底的一丝火性,只见他忽然抬起头来,眼神中竟是恢复了冷静和坚毅,快步往那三个病人家属走去。
既然暴风雨一定要来,那就让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