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与民间只隔一道宫墙,要想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只耳朵看不见听不见一丁点门道,那实在不可能,早在这一两日的时间,少将军云初公然与楚皇争美,发誓要娶刚死的香玉公主过门,很可能导致云汉与楚国兵戈相见的消息已传遍了茶楼小巷,云城的百姓已知无不尽。
王景一心静一静,却堵不上耳朵,英姑见他那么平静,以为他不知道才发生的大事,就说起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情景,建议着他要不要回相府看一看他爹和娘。
人不找事,事儿來找人,本是不想再过问这些,顺其自然好了,却还是躲不过这些事儿呢!
王景去云府时,正巧碰见苏通,他的面色并不好,眼睛虽不像想象的红扑扑肿胀的样子,但那眼下的黑眼圈还是很重,凉凉的看了自己一眼,缓缓进了云府。
王景跟在后头,心头闷闷的,是不是放下云初,他的生机活力也一并丢下了?
元帅府雪香楼大堂里候了不少人,最后青竹从内室出來说了句。“大公子累了,想要休息,今日不见客。”
闻言,人就陆陆续续起身告辞。
最后只剩下苏通和王景,王景静静的坐着,余光瞟在苏通身上,到现在还沉得住气,真与前两日判若两人了。
苏通目光沉定,虽然察觉到若有若无落在身上的目光,却沒有与之理会,起身径直越过青竹便要往内室去,青竹拦住苏通,苏通抬手就点了青竹的穴,闪进了内室。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看得王景有些懵,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想着苏通此举的原因,最后只是想到了他虽然放下,但心上还有不平,缓步到青竹跟前道:“转告你家公子,好生养病,改日再來拜访。”
云初知道青竹拦不住苏通,已经拖着苍白的身子坐起身,等苏通走近了才勉力道:“让你们担心了,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苍白无力瘦弱不堪的人哪儿还是叱咤风云的将军,他如今还不如行将就木的病人。
苏通看在眼里,敛尽眼里心底的心疼,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他下朝时,倒地瑟瑟发抖的模样,心底一阵恶寒:“大夫如何说?”
“能说什么?不就是在被雪埋的时间太长了,留下的恶疾,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发病的次数也多了,不过还死不了人。”云初浅浅的笑着,风一样轻的声音飘着。
苏通有些恍惚,只记得他骗了天下所有人,差点忘了他曾真真切切被雪埋过,后遗症这件事一刻不曾出现在脑海过。
恍惚的看着云初脸上轻淡的笑,缥缈得像雾里花水中月一样,以前这人可沒这样笑过,香玉死后今日才算笑了笑,难道他想通了?
苏通趁机缓声道:“你沒必要跟楚皇置气,香玉也不想你为了她天天跟朝廷那些人勾心斗角,让她入土为安行不行?”
苏通的声音很轻,云初闻言也只是笑着不答,脸上的笑好像深了些却又虚幻了许多,他的沉默令苏通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静默的屋里,时间滴滴点点流走,渐渐地,苏通也明白他改变不了云初的决定。
“为什么?”
苏通的声音里难掩苦痛,既然决定放下,再多做解释多添争执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但心上的怜惜却始终放不下。
云初依旧在笑,可是连专注的凝望着他的苏通也沒见到那笑容有一丝的僵凝,是因为问话之人声音里饱含欲坠的情。
眼见着因为这三个字,云初的笑越发虚无缥缈越发明艳夺目,连那双深幽的眼也回旋着魅惑的光,苏通知道他正沉浸在过去有她的梦里。
再一次见证他们相爱的过程,一步一步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好像也不难,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手,他知道自己活得这么明白,真正做起來时依然抵不过时而抬头的情丝。
“因为她,我的心会跳,能被感觉的跳动,甚至感谢曾经怨过恨过的老天。”
云初的声音轻愉,却足以给人致命一击,寸寸碎裂的目光就像碎开的心一样,发出啪啪的破碎声。
苏通沒敢去看云初说这个话的时候是什么神色,心上已经泛起无数的疼,直直的盯着那窗外的光明,在这无尽围绕上來将自己困住的漆黑里一刻也待不下去,僵硬的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直到苏通放下内室的帘子时,云初才抬眼去看了一眼帘布下飘出去的衣角,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对不起,他不想伤害这相伴十余年的朋友,但这样无果的纠缠对苏通更是一种伤害。
长痛不如短痛,他为什么执意娶已死的络玉,为了让天下人都相信络玉的确已经死了,为了让她自在的活着,为了让苏通死心。
苏通打云府里出來,站在大街上,迈开步子离开时,又迟疑的站在那里好久,回头望着牌匾上的字。
“云初,带上我一起去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我怎么敢让你跟我去冒险,我答应你,等我熟悉了战场,我一定带你去看看。”
两个小孩儿就站在苏通站的地方,稚嫩的调子穿过时光依稀在耳,他还能这么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想跟着云初一起上战场的心情,不仅是不想与云初分开还想领略值得阿爹甘愿守着不归的战场有何风景。
苏通眼中含着清泪,嘴角牵起深笑,那个时候他跟云初才十來岁,哪里懂得那么多,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天真的将云初的话信以为真,以为战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