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木被一阵沁凉的风吹醒,胸腔里灌满湿润且带着腥气的空气,太阳穴跳的好像里头装这个马达。
迷茫中拼命睁开眼睛,昏暗的空间里能看到被风吹的飘荡的帘子,一道亮光划过夜空,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屋子里好像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视野离天花板很近,旁边有人嘟嘟囔囔跳到地上,大力甩上窗户。
裴嘉木猛然睁大眼睛,手臂无意识地挥了一下,把一条连着线的什么东西甩到墙壁上,啪哒一声。
外面又一声雷响,暴雨倾盆而至,没有关严实的门顶小窗上仍旧在往屋里呼呼的灌风。
浑身黏热的汗就被这样的风带走,换成粒粒鸡皮疙瘩,高层的空气净化了鼻尖的空气,偶尔风停歇的时候,从底下仿佛又升上来淡淡的臭味儿。
努力耸了耸鼻尖,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挖了许久,终于想到,这好像是中学时代一场球赛后更衣室里的那种味道,男孩子的汗水和臭鞋子堆积在一起发酵的味道。
眼睛瞪到更大,借着一道接一道闪电的光,裴嘉木看清了屋里的大概情况,不能再熟悉的,大学里混乱的男生宿舍。
几张上面床铺下面书桌的床靠在屋子两侧,中间的空地上放着几把椅子,一些只能看到影影绰绰轮廓的杂物。
手臂挥了挥,摸到刚才那个被砸到墙壁上的东西,是个鼠标,指尖乱戳了几下,耳边响起熟悉的笔记本启动声。
借着笔记本输入密码的页面,裴嘉木惊惶地在不大的床铺上划拉了几下胳膊,先是茫然,然后是惧怕,最后是惊喜。
他伸长腿用力蹬到天花板上,感受到脚尖踢到石膏顶时候瞬间尖锐的疼痛,然后看着小腿缩回,高兴的想尖叫!
周围的环境再怎么样都不重要,腿好了!扭扭腰,也是好的!!动动指尖,全部是好的!
忽然旁边床铺上砸过来一个软垫,一个模糊的男声怒道:“md,裴佳木你发·骚打飞机滚去外面摇床。”
裴嘉木僵住不敢再动,只敢小幅度活动指尖,砸到脸上的软垫带着一股汗味儿,但是那有什么关系?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关系?同一个房间里有许多陌生人,有什么关系?季童不在身边,也没有关系?我好了,就去……
裴嘉木僵住,他记得自己醒来之前在做什么了,把自己沉到浴缸里淹死了。
那么后果是两种情况,一种自己死透了,一种季童回来早了把自己救了,无论哪一种,自己都不该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
死透了就不要说,现在自己分明活着,季童救了自己的话,怎么可能把自己扔到这里?!
自从车祸高位截瘫后,各种治疗复健,寻医问药,根本已经久病成医,现在这样活动自如充满力量的胳膊腿儿?哪一个像是治疗过后的?哆嗦着摸都自己腰部,腿部,蜷缩起来摸摸脚踝!
裴嘉木呆住,任何地方都没有伤疤,砸进过钢钉的地方,能恢复成这样吗?
顾不得屋子里的其他人,裴嘉木翻身跃起,跳下高架床,光着脚踩过地上凌乱的东西,朝着有光透出的缝隙过去。
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门把手,一拉就开,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或关或开的木门,左右走出几米,已经完全搞明白了。
这是一栋男学生宿舍一样的建筑,大概是夏季天热,为了穿堂风大半房间都开着,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裴嘉木垂眼打量自己的身材。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仅看一双手就知道,指尖微黄的烟熏痕迹,自己没有,瘦伶伶的排骨一样的身板儿,即便瘫痪之后,季童照顾着自己也没有这样。
颤抖着摸到脸上,轮廓有些熟悉,但是指尖下凹凸不平的皮肤,不是自己!还有某处一触就生疼的大包,到底是什么东西?!
站在走廊中央的裴嘉木彻底呆住了!
忽然右侧房门离想起啪嗒啪嗒的拖鞋上,一个眼窝青黑满脸油腻的胖男生揉着眼睛站到裴嘉木眼前,“卧槽,你小子醒着啊?刚才怎么掉线了?队里大家都以为你扛不住睡着了。”
裴嘉木机械地转头看着他,愣愣问了一句,“什么?”
“团队任务啊!”油腻胖子一巴掌拍到裴嘉木穿着跨栏背心光裸的胳膊上,“放心好了,虽然最后多用了许多蓝和红,好歹扛住了。否则队长得骂死你!明天你多做点儿基础任务给大家攒点儿东西就行了。”
裴嘉木还是恍恍惚惚的,长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又是一闪,雷声隆隆,脑海中仿佛也是一闪,抓住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意思,一把抓住胖子,“镜子,有镜子吗?”
胖子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猛然睁大,“啥?”
“镜子!”裴嘉木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照脸的,我、我这边特别疼,想找个镜子看看怎么了。”最后他一指戳到刚才一触就巨疼的某一点。
胖子好歹还算清醒,表示理解他,回到黑暗中的自己寝室,摸索了半天,拿出一面裂了一半儿的镜子,“凑活用吧,男人谁关心脸啊!我扛不住了,歇着去了。”说着把掌心在裴嘉木背心上擦了两下,打着哈欠回去了。
裴嘉木无暇顾及被蹭上的汗渍,只瞪着水渍灰尘遍布的镜面上那张模糊的脸,拼命想要控制住顶到嗓子眼儿的尖叫!
两条浓眉皱成毛毛虫,黑眼圈重的仿佛被揍了两拳,从两颊到鼻尖都是闭合粉刺和青春痘,微微张嘴,一嘴地包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