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的尸体还没有找到,被他踩穿的堵塞物缺口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队长张令命令队伍尽可能稳固住缺口周边地区,以免缺口扩大太迅速,但又不让缺口全部堵住,任由其排泄掉积蓄的水。
本来这一道命令没有任何错误,方案也是对的,武警官兵用最原始的办法土堆沙堵打木夯,愣是完成了任务。问题就出现在上游忽然席卷下来的一道浪潮,当时张令站在高处,最先听到上游传来的不同凡响的水声,他不知道那是上游堵塞物被大虫撞开了,但是多年来抗击灾害带来的直觉告诉他,危险!
他第一时间下达了撤退命令,就在同时,他看到一条白线从上游横在河面刮下来,速度快得惊人。当时有超过一半的武警官兵还在堵塞物形成的堤坝上控制缺口,撤退的命令和大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的,他们听到了一阵仿佛万马奔腾的声音,正奇怪哪来的马,突然间,只见一片白花花的水浪从堵塞物后面拍了出来。他们当中没有多少人冲过浪,否则他们一定知道当滔天巨浪从身后打下来的时候跟现在的感觉是一样。
河水在一瞬间增高了五米,庞大的水量和巨大的水压像冲开一根稻草似的冲烂了堰塞湖的堵塞物堤坝,当时在上面作业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五名官兵顷刻间被水浪和烂泥推出数十米,淹没在浑浊的波涛中。现场所有早早站在岸上和侥幸逃离的其它官兵看着眼前一下子变得如同狂兽凶猛的洪水,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们都还不能意识到,不能相信,就在刚刚,就在他们眼前,有几名战友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林文彬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当时他应武警队长张令的要求到村子里组织村民上山救火,洪水来临的时候,他和村民正要出村,有一个村民忽然指着远处说好像看到了一条大白蛇在河滩里爬。
村民所指的河是从村子旁边经过的村子的母亲河,自从山上山体滑坡导致河水堵塞后这条河便干枯了。他们站的位置正是河堤的一个转弯点,河堤后面便是村子。
听到村民这么一说,所有村民便把手电筒都指向河里,就在这时,林文彬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几秒钟的时间,远处的白线已经推到了跟前,水花里有几个橘黄色的点在翻动。
一路下坡速度提高到极限的“白线”横扫河滩而下,突然碰到河流的拐弯,上百吨位的河水一字排开迎头撞在河堤上,立刻撞起一道二十多米高的水浪,当时林文彬一行人已经察觉到危险,朝村子里退去,听到巨响,他们回头看时,即使是大雨黑夜,也能看到河堤后面升起来的遮蔽了半片天空的水幕,这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凶猛的洪水。
洪水如同狂暴饥饿的猛兽涌过河堤,漫过农田,如同一把巨大的扫把朝安泰村横扫下来,势如破竹!
你可以想象深更半夜数十个村民声嘶力竭疯狂地敲打各家各户的门。肮脏的洪水迅速涌进大街小巷,村民满满怨气地从美梦中醒来,外面的街灯下面全是浑浊的水,大雨倾盆,哗啦啦的水声遮盖了洪水来临的动静,他们到这时还没明白过来,以为是做梦,直到黄色的污水不停地从门下面的缝隙里泉水似的冒进来,他们才如梦方醒,尖叫着冲出屋外。
林文彬冲向老家的时候洪水已经比他提前一步,水有膝盖深,小巷子里挤满了抱着财物逃生的村民,有的村民跑出小巷后想起什么又要返回去拿东西,结果在小巷口与要出来的人堵成一团。
吱吱嘎嘎一阵崩脆响,然后便是久久绕梁的轰隆声,整个小巷听着围墙声音寂静下来,直到有人哭喊道自家的房子塌了。
村子里有一大半的房屋是以前留下来的土塑房,根基一旦被水泡烂经受不住房身其它部位的重量,一下子整栋房子都会被压垮。
房子一塌,巷子里的人这才明白过来活命要紧,留着老命在,何怕没钱赚!堵在后面的人哪管那些要往里跑的人,硬是顶着往高处跑。林文彬沿路大喊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老父亲,邻居都忙着逃命,谁也没注意到林老汉是不是出门了。
这时半空里又是一声霹雳,地上的水一下子涨到了腰边,空气中“嗡”的一声,四下里变得一片黑暗,所有的灯全部灭掉,整个村子的电力系统瘫痪了。
林文彬要回去是不可能的,一方面是巷子里全是要出来的人,自己逆道而行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堵塞,另一方面时间也不允许,周围的土房子随时可能会坍塌,巷子里的人要是不早点撤离,可能会全死在里面。
这时候尽管是千万分不舍,林文彬咬咬牙,背过身,大吼一声朝这边走,顿时间,雨水泪水在脸上混成一片,带着身后的村民朝高处去。
沿途又遇到几波冲上大街的村民,在路口处塞成一团,叫喊声,哭声,水声还有身后房子崩塌声,响成一片,几个帮忙疏通的人泡在水里扯着嗓子吼叫,在那情况下,后面的根本看不见,只顾玩前面挤,前面倒是想快点出去,可前方全是浑浊的水,看不清脚底下,一不小心就会跌进水里。现在四下里又摸黑一片,大队人马撤离的更加缓慢,林文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堰塞湖此刻堵塞物已经完全被冲开了,水面短时间内下降的速度快得可以用肉眼观测到。张令看到山脚下忽然黑漆漆的,紧接着就接收到山下河堤被冲毁的消息,带着全部武警官兵带上器械马不停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