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如今,微浓都无比感激上苍给了她那次机会。
那是楚王后薨逝的第八十一天,宫中为王后举行了隆重的悼祭仪式。河图之法有云“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楚王后命中主金,便是“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因此她亡故后的九九八十一日,楚王无比重视。
由于微浓尚未与楚璃成婚,她便没有资格参与祭悼,仍旧埋头在毓秀宫的故纸堆中,强迫自己熟记那些枯燥的宗室典籍,偶尔还能听到遥遥传来的丧钟之声。
她有些羡慕楚王后——生前椒房专宠,身后无上哀荣。不似她虽然活着,却忍受着比死亡更加疼痛的感觉,像是被天地万物遗弃了,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栖身之处。
微浓如此想着,更加厌憎自己了,这毓秀宫就如同一座华丽的囚笼困着她,令她无路可走、无处可去。眼见黄昏将至,天色渐暗,她也回过神来,麻木地阖上书籍,由宫婢陪着用了晚膳。
刚吃到一半,忽听得外头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毓秀宫的主事嬷嬷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她道:“公主,您可千万别出去,宫里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她忙问。
嬷嬷只做摇头:“老奴也不清楚,只听说王后的祭悼之礼都险些被打断了。”
难道是来了刺客?微浓心下疑惑,忍不住偷偷跑出膳厅,打开毓秀宫的宫门,果然瞧见比以往多了不止一倍的禁卫军,好似是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就连毓秀宫门口,也满满站着人。
微浓毕竟年纪小,从前又时常跟随镖局走镖,看到这种情况非但不害怕,反而感到很好奇。主事嬷嬷见她探头向外看,连忙一把将她拽回来,亟亟道:“我的公主殿下!您是太子储妃,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教那些男人瞧了去。”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微浓早知嬷嬷的迂腐,也不与她辩解,只恹恹地道:“是嬷嬷,我下次注意。”还故意打了个哈欠:“唔,有些倦了,我回去歇着了。”
嬷嬷蹙了蹙眉,显然对她的礼数感到不满,却又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公主别睡那么早,夜里容易走困。”
微浓胡乱应了一声,便往寝殿里走去。刚一踏入殿门,空气中扑鼻而来一股陌生的味道,很淡,淡若无痕,偏生她鼻子太灵敏,还是嗅了出来。
她连忙环顾殿内殿外,果然瞧见几个生面孔的太监,于是招来贴身婢女元宵,指了指那几人:“他们是谁?”
“是楚王新派来的侍卫,说是护卫您的安全。”元宵磕磕巴巴道:“毕竟……您是和亲公主,不太方便见旁的‘男人’。”
微浓恍然明白,便兀自走到那几名太监面前。几人均有武艺在身,见微浓走过来,连忙下跪逐一自我介绍。微浓敷衍着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站在他们面前,深深一嗅。
除了汗味,什么都没有。至少,不是她方才闻见的味道。
她有些疑惑,再联想起外头乱糟糟的场面,便也直白问道:“几位既然受王上调遣,来这毓秀宫保护本宫,能不能也知会一声,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领头太监沉吟片刻,答得很是隐晦:“禀公主,宫里遭窃了。如今侍卫们正四处捉拿窃贼,王上及太子殿下恐外人冲撞了您,才派奴才等人前来保护鸾驾。”
“那就有劳了。”微浓笑着点了点头,未再多问,转身返回寝殿之内。环顾一周,宫婢们各个神色自若,不见丝毫异样。她想了想,徐徐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面小镜放在眼前,佯作照镜子的动作,透过镜子四下看了看。
仍无异常。
恰在此时,元宵在殿外禀道:“公主,该沐浴了。”
沐浴?微浓愣了一愣:“呃,沐浴之事暂缓,你去将我今日读的典籍拿来。”言罢又加了句:“还有那本《女训》。”
“公主,日头都落山了,您还要读书?”元宵迟疑地探进脑袋。
微浓急切地朝她摆了摆手:“快去!”
元宵没法子,只得去取了书册过来。微浓便将一众宫婢都召集到跟前,笑道:“这几日,教习嬷嬷正教到《女训》,本宫习罢深有感触,今晚闲来无事,便读与你们听听。这等妙语,身为女儿家都该学一学,想来会对你们大有裨益。”
宫婢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位青城公主缘何要教她们读书了。自住进毓秀宫以来,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成日里也不见说一句话。今晚此举,倒是反常得很。
宫婢们心中虽如是想,却无一人敢提出来,唯独元宵是从燕国来的婢女,与微浓最为亲近,忍不住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微浓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摊开一本《女训》,便开始絮絮地读起来。一众宫婢围成一圈,皆神情茫然地“洗耳恭听”。
这般读了小半个时辰,天色越发暗了,元宵听得直瞌睡,只得大着胆子打断微浓,委婉地道:“公主,天色太晚了,您读书怪费眼睛的。不如明早再读吧?”
“哦?是吗?经你一说,好像是挺费眼的。”微浓清了清嗓子:“元宵,再多拿几盏油灯进来。”
元宵闻言颇为无奈,又不敢忤逆主子之意,只得照办。
微浓仿佛全无疲倦之意,又坐着读了半个时辰。期间不停有太监钻头进来瞧,大约都在疑惑她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