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那张脸,还有他的气质神韵,实在太像了!”微浓忙问:“您为何笃定他不是楚璃或楚珩?”
“我自有我的法子辨认。”沈觉叹了口气:“初见他时,我也十分震惊。但相处日久,他的谈吐气质、喜好习性,都让我越发否认。他毕竟是山野出身,有些方面……比之两位殿下,实在差了很远。”
“譬如?”微浓执着追问。
“譬如他好女色,性猖狂……”沈觉点到即止,没有多说,“还有,您也晓得太子殿下的右手已废,可云辰的右手没有丝毫问题,非常灵活。”
“真的?”微浓半信半疑,她想起那日在布庄与云辰的见面,他明明十分谦逊有礼,根本不像“好女色、性猖狂”的人。真要说起来,顶多是对妹子有些娇惯,对下人有些放纵罢了。
“您只与他见过一次,自然不晓得他的真实面目。此人极为虚伪,睚眦必报,来宁国才短短几月,便将王上哄得言听计从,已是迫害了不少大臣。”沈觉斩钉截铁地道:“您不要被他的外表所骗了,此人与太子殿下的品性,真是不能同日而语。”
微浓听了这话,沉吟半晌,显然没有被说服。
沈觉唯有再道:“还有,他的身份有据可循,是当朝宰相淳于叶的亲孙儿,只不过其母地位低下,未能认祖归宗而已。这个身份根本无法伪造,我早已查探过了,的确是真。”
微浓最大的疑惑也在这件事上头,眼见沈觉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她的眼眸一下子便黯淡下来,可心里依旧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掐灭那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微薄希望。
“他有可能是楚珩吗?”微浓仍不肯死心:“姜王后早就将楚珩接到姜国了,这两三年间,完全能给他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云辰和楚璃长得这样像,我不信姜王后无动于衷!”
沈觉沉默片刻:“这也许正是姜王后信任他的缘由。满腹才华,胸有乾坤,再配上一张酷似殿下的脸,简直能无往而不利。”
不知怎地,微浓竟从这番话中听出了几分深意,忍不住试探:“您的意思是,他在故意利用他这张脸?”
“没错。”沈觉谨慎说出自己的猜疑:“我甚至怀疑他从前见过太子殿下,才故意易容成这个模样,又故意模仿殿下的谈吐气质,好利用姜王后的思弟之心,来打通他的仕途。”
“他会是这种人?”微浓觉得不可思议。
沈觉轻笑:“您难道真以为云辰是淡泊名利的雅士吗?”
“政举是政举,人心是人心,才华与人品未必能够等同而论。”沈觉说着又面露一丝鄙夷之色:“自古以来,佞臣都有真才实学,否则岂能取信于君王?所谓‘忧国忧民’,有时也是一种上位的手段吧!”
听闻沈觉这番话,再看他这表情,简直和祁湛对云辰的态度一模一样!难道云辰真的不如表面上君子?难道他真是在模仿楚璃的言行,意图不轨?微浓越想越觉得脑中混乱,一时也不知是该相信沈觉的话好,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沈觉见她已面露动摇之色,少不得再行劝说:“您还是尽快回燕国去吧!至少聂星痕已大权在握,国内情势安稳。而宁国……”
这个问题,微浓便接不上话了。
“怪只怪王上太过英明,他这余下的两个儿子,竟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沈觉显得忧心忡忡:“总而言之,黎都如今乃是非之地,趁着尚未有人发现您的身份,您还是离开为好。”
微浓知道,沈觉这番话定然是为了自己着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我明白了,多谢您指点。”
沈觉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重申道:“我可以立即派人护送您回去。”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微浓踌躇着,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祁湛,您听说过吗?”
祁湛,沈觉当然知道。前年聂星逸的寿宴之上,聂星痕便是买通祁湛前去行刺,还是通过宁国帮的忙。而且他记得很清楚,当日祁湛行刺之时,曾对微浓手下留情。
显然,祁湛认识微浓。而这却令沈觉更加担忧起来:“您要找祁湛?”
“是啊!我便是跟着他来宁国的。”微浓如实道:“我前些日子与他失去联络了,您能帮忙打听到他吗?”
听闻此言,沈觉脸上的表情,简直已不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了。是不安,是谨慎,是大惊失色,是若有所思。最终,他只隐晦地道:“祁湛来黎都是有一桩要事,也许,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
“听您这么说,您能联络上他?”微浓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语调也高了几分。
沈觉眼角的皱纹深深攒着,思虑半晌,回道:“抱歉,我做不了这个主。”
微浓不禁面露失望之色,见他讳莫如深,也知自己打听不出什么来了:“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沈觉仍旧是那句话:“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微浓笑着点了点头:“沈大人,无论如何,我这一辈子都是感激您的。”她说完这一句,便敛衽行礼告辞而去。
“娘娘,”直至她走了很远,沈觉才又唤了她一声,语调沧桑之中带着一丝无常的感慨,“人死不能复生,您放下吧!”
微浓颤了颤身子,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执着什么,她没有回头,加快脚步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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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来回折腾一番,微浓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时分。璎珞正站在店门口焦急地踱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