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崇诀忽的想起什么,侧目凝眼看向面容悲恸的岳蘅,两双刻骨的眼睛冷冷对峙着,就像是在绥城密林边,殷崇诀趴在崔文的肩上,侧着腮帮看着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可人少女。数载过去,仍是两双相同的眼睛,眼里的倔强,从未改变…
“皇上…该如何是好?”丁宁鬓角滴着大颗的汗珠战战兢兢道,“雍城是梁国以北第一重城,雍城一失,便是不好办了,谁能想到…竟会这样快…”
——“都怪大哥太过优柔!”殷崇诀怒喝道。
“别人都是错,别人都是亏欠了你…”岳蘅痛心的看着面容扭曲的殷崇诀,“直到你大哥死在你手里,你还是会把过错推到他的身上…殷崇诀,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殷崇诀狡黠的黑眸打量着大眼含泪的岳蘅,指尖按住了她就要滑落的眼泪,蘸着湿润凑近自己的唇尖,爱惜的吮吸着道:“眼泪咸涩,但阿蘅的眼泪却是甜如蜜水,因为二哥每每看见你,心里都如蜜糖一般甜蜜,有阿蘅在,二哥还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是?”
殷崇诀挥开绢白滴血的龙袍,迈出了凤鸾殿,殿外的云修看着迎风英挺的殷崇诀,剑眉扬起像是要刺进自己的鬓角,云修想跻身上前,可唰唰几声颈边已经架上了脱鞘的剑刃。
——“殷崇诀!还不快放了我们!”云修怒骂道,“你云爷爷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卑鄙小人!”
殷崇诀看向宫门外,淡若道:“把云修押入牢中,去见见他的老朋友。”
——“末将遵旨。”丁宁恭敬应着,瞥了眼一旁的岳蘅,低声探问道,“岳小姐…带去何处?”
殷崇诀做出蹙眉深思之状,盘弄着自己的指节道:“朕与阿蘅久别重逢,又到了一处…你说,该把阿蘅带去哪里?”
丁宁暗暗一顿,俯首道:“末将…知道该怎么做。”说着伸手道,“岳小姐,请。”
殷崇诀身姿不动依旧站立在凤鸾殿外,岳蘅理了理褶皱的黄衫,面容澄定的跟在丁宁身后。
云修见岳蘅径直被丁宁带走,惊呼道:“少夫人,少夫人!殷崇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殷崇诀冷冷看着暴怒的云修,厌恶道:“那厮再胡言乱语让人不得清静,就割了他的舌头吧。”
侍卫们押住挣扎的云修往天牢去,云修扯着臂膀张望着岳蘅的身影,那一抹黄衫停在了大殿白玉栏杆的拐角处,岳蘅顿住步子转身看向殿下被押的难以动弹的云修,竖起食指贴近红唇,星目湛湛,似有言语。
云修止住挣扎和骂声,任凭被人押往牢中去,唇角满是不羁,似笑非笑。
天牢里。
——“给我进去!”狱卒把云修推进牢房,搓了搓手心啐了口满是草屑的牢地。
大牢里已经关了不少人,见又进来一个,吴佐诧异的看去问道:“你是哪位军中的将军?”
——“老子是你云爷爷!”云修抬起头忿忿道,“吴佐你竟还没死?”
“云修!?”吴佐瞪大眼惊道,“云修,你怎么被关进梁宫的天牢?还是皇上…已经兵败?”
“我呸!”云修狠狠骂道,“皇上百战百胜,哪里有吃过败仗?皇上三日已经拿下雍城,正往梁都来!一个个都精神着点儿,谁都不准死!”
吴佐一众听云修说清这几日的变数,皆是短叹长嗟,牢中陷入了不尽的唏嘘…
“殷崇旭…死了?”吴佐怅然道,“他也是个可怜之人…黄袍加身殷崇旭也是被殷坤和自己弟弟算计逼迫,如今更是死在自己亲弟弟手里…可怜了他徽城的妻儿。殷崇旭戎马数载,是个难得的帅才,想不到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云修忆起往日与殷崇旭相处的种种,桀骜的眉眼也是露出不少憾意,沉默片刻,云修蹦起身子道:“皇上步步逼近,殷崇诀走投无路之时一定会杀了我们,大家要想不坐以待毙,就得照我说的去做。”
“你?”吴佐疑虑的打量着两手空空的云修,“不是不信你,这会子的云修,也是没有利爪的猛兽,怕是自身难保吧?”
云修见吴佐半信半疑,倒也是不恼,眨了眨眼道:“你忘了我是什么出身?”云修把手指伸进口中,从舌根下摸出一截铁丝,得意的在吴佐眼前晃了晃,指向了紧锁的牢门。
吴佐双目绽出惊喜,身后的众人也顿时抖擞起身,暗搓搓的揉着早已经麻木的手腕。
云修瞥了眼牢门外,压低声音道:“少夫人早已经和我商量好,若是我们出不了梁都,便顺势入宫来,我想法子救出你们,少夫人…”云修忽的又露出担忧之色,“便从殷崇诀身上…下手…”
吴佐攥紧拳头道:“只要牢中的将军们能活着出去,城外大军还是大周皇上的麾下,到那时,殷崇诀和殷家堡那帮子人哪里还能驾驭的了半壁江山?云修,咱们何时动手?牢里的都是柴家军数得着的猛将,个个可以以一当百,定是能杀的出去的!”
“就是今夜!”云修咬牙道,“不能拖了…就算咱们能等,少夫人也等不了吧…”
梁宫,良宵殿。
——“还记得…”殷崇诀换上明黄色的玄端锦袍,一副家常模样悠悠踱近桌边坐了许久的岳蘅,“大哥新婚那晚,我与你说,用不了多久,你我也会有这样的洞房花烛。这一等,就等了两年不止。”
见岳蘅一动不动只字不语,殷崇诀拖出凳角与岳蘅面对面坐下,端详着眼前女子秀美如昔的面容,痴然似梦中一般。红烛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