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难揣测他的心思。
曾经裴翊对她只有夫妻情分,她是知道的。替她报仇、带她轮回,兴许也只是因为责任。从融天洞到北麓希望之井,苏慕歌依然如此认为,但渐渐的,就发现了一些不太对的地方。
具体哪里不太对,只可意味不可言传。
她心里隐约觉得,倘若有一天,自己一不小心挡在他复仇之路上,裴翊心里的天平,或许会有一瞬向她倾斜也不一定。
当然,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嘶嘶……”
裴翊终于沉着嗓子道:“金丝即将崩断,既然一意孤行的选择任性,就准备好承受任性的代价吧。”
苏慕歌浑不在意:“你和我的个性,最缺乏的就是任性精神,如今连你都任性了一次,我陪你任性一回,也没什么。”
“嘶嘶……”
细细一条金丝,崩裂出成百上千更加细碎的金线。
裴翊重重收放一个呼吸,稳稳道:“慕歌,你听话一次,上去。相信我,等我一个时辰,我必定可以想到办法上去的。”
说穿了,苏慕歌并不想欠他太多人情,坚决摇头:“你来救我我很感激,但咱们要走一起走,我没有将同伴丢下的习惯。”
抬头望天。
井口已有星点大小,若是金丝再能撑上一会儿,临近井口时,他们两个联手,赌一把,还是有一半机会可以一起上去的。
但裴翊从不喜欢赌。
所以她只能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散漫且随意的问:“你倒是先回答我,是不是动了点儿凡心?待会儿若是掉下去,我不小心死了,可是会遗憾的。”
不曾想裴翊竟然答了:“你是想让我承认,对你动了心?”
苏慕歌扬了扬眉:“没错。”
裴翊嗤笑一声:“我说‘是’,或者‘不是’,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苏慕歌再扬眉:“你说‘不是’,那你的人情我可欠不起。你说‘是’,我想我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裴翊嗓子里腻出一声冷笑:“之后你会无情的拒绝我,说你从前真是年少无知才会爱慕我。再顺便趾高气扬的,践踏一下我这讨你厌恶的性格。”
苏慕歌也笑了:“只因你怕我羞辱你,才会沉默?”
“不,我沉默,是因为不只动心那么简单。”
裴翊终于缓缓抬起头,斗篷帽子堆叠至肩上,露出一对儿漆黑幽深的眸子,淡淡望向苏慕歌,“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更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只是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但若真能让你有大仇得报的快感,那我如你所愿,承认了便是。”
苏慕歌当下便愣住了。
唇角微微一勾,裴翊目光潋滟:“所以你现在尽管放心来侮辱我、践踏我,做你心里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因为,你是胜利者。”
苏慕歌愣的不能再愣,已经到了石化级别。
她完全分不清裴翊眼下是在表真心,还是调侃戏弄她。
她只能盯准他的脸,希望从中瞧出一些端倪。
说起来,他清隽的相貌同他刚毅果敢的性格、浑厚低沉的声音反差极大,哪怕脸庞勾勒着有些骇人的黑色纹路,也遮不住眉眼间的温柔。
这样的柔情,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不过……”裴翊话锋倏地一转,“前提是你得活着。”
“你……”
苏慕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裴翊一道低级僵化符箓击中!
一眨眼的功夫,挣脱了手腕上的驭兽鞭,裴翊掐了个诀,剑自成气,将苏慕歌给送了上去。
苏慕歌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一开始是她在分散裴翊的注意力,最后竟被他将自己的注意力给分散了!
“裴翊,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苏慕歌气的吐血,无论斗智斗勇,就没有一次能赢得过这只老狐狸!
没有了另一个负重,金线速度明显快了一倍不止,不到两息,便将人送到了井口。苏慕歌一旦能够自由催动真气,低级僵化符箓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她翻身跃出井口。
才发现这并不是井,而是一个坑。
周围一个魔卫士也没有,似乎是处禁地,倒是不怕被发现。
她蹲在坑边,向下望去,黑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盯着看了多久,她收回视线,贴了一张隐身符,盘膝坐在坑口一侧:“你说一个时辰,我等你一个时辰。”
不是她要逞能,非得任性着共同进退。
因为被囚禁的岁月里,她最深恶痛绝的,就是无能为力的等待。
……
岂料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天。
苏慕歌的耐心几乎被磨灭光了,起身:“不行,我得下去。”
银霄说什么都不同意:“若是连他都上不来,你觉得你下去能改变什么?”
“我是水系灵根,其实我能撑的更久。也或许我身上有殁的骨头,殁是极寒属性,那些火蚂蚱似乎有些怕我,之前我就发现了。”苏慕歌揭开隐身符箓,皱眉,“其实这焚魔窟对裴翊的伤害才最大,他出生时,就是被这地狱之火给烧死的。”
“……”银霄忘了这茬。
“你想多了,出生时候的事,我岂会有记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苏慕歌黯淡的眼眸倏然一亮,低头一瞧,险些被一道剑光刺瞎了眼,忙不迭躲开一丈之外。
裴翊稳稳妥妥落在坑边。
苏慕歌定了定神,冷笑一声:“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