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弱冠之龄,不过荒废了一科,何至于如此?”李博士笑着嗔怪了叶易安一句后接续问道:“你读书如何?可能静得了,入得心?”
“读书倒还好,只是颇有怪癖”
“哦,说来听听”
眼见虚可一言不发,却对自己的说话极其留意,叶易安心中愈发冷笑。一个方外道人真会对科举读书之事感兴趣?这厮却赖着不走,分明是想从自己的说话中加以窥探真伪。
“譬如我读史喜在雪夜,以莹玄鉴;读子喜伴月,以寄远神;读《山海经》等喜依疏花瘦竹,以收无垠之游而约飘渺之论;读骚喜空山悲号;读赋喜纵水狂呼;读歌诗必要歌童按拍;至于读鬼神杂录则喜烧烛破幽,总之怪癖甚多”
李博士听完再度抚掌叹息,“你倒是个能知书中真趣的,可惜,书读的过杂反倒离科举愈发的远了。”
叶易安点头应和,心下却是不以为意,从跟随师父叶天问读书以来,目的就只在借以解除山居寂寞,何曾想过要中什么科举?目的不同,读书的选择自然也就不同。
孰料那李博士却当了真,边将红泥小炉上堪堪三沸的茶瓯取下分花点茶,边顾自言道:“吾观你言辞可采,人物亦称fēng_liú,所具才情若就此荒废未免可惜。罢了,你我今日偶遇也属缘法,老朽山居正有闲暇,你若愿意可常来此间,且看数载之后能不能还你一个金榜题名”
李博士此言一出,不仅是那虚可脸色促变,叶易安亦是瞠目结舌。
这也太……怎么会这样?
然则当前之情势却已容不得叶易安拒绝,李博士言语中的收徒之意已异常明显,试问天下间有哪个落弟举子面对这等机会时会加以拒绝?
刚才他不惜花费如此之多的口舌说及科举与读书之事,固然有难得与纯文人面谈时的快意,但这个因素只是微不足道,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了打消虚可对他身份的疑虑,从而将自己在虚可面前隐藏起来。
前面费了这么大劲,现在若要突然做出大反常之事,岂非前功尽弃?
怪只怪刚才为掩饰身份用力太过,现在生生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心思难言,但叶易安脸上却是一副闻言大喜的模样,当即便要向李博士行谒师之礼。
李博士居然没拦!
其人原本有些随意的坐姿也改为端肃挺直,就此生受了叶易安的师礼,礼罢,这老先生还将腰间佩珂上系着的一枚玉玦给了叶易安做见面礼,一并加了一通训话,就此硬生生坐死了师徒位份。
礼罢站起身来的叶易安一边恭听李博士的训话,心中却是苦笑不已,他绝非抗拒这次拜师,相反能拜这样一位朝廷认可的大儒为师他亦为之心喜。只是他何曾要科举?偏偏李博士就是冲此来的。
这后面的戏……没法唱啊!
苦也,苦也!
一切再随机应变吧!
心中发苦的叶易安瞥眼看向虚可,却见此前一直不言少动,恍若不存在一般的虚可此时之脸色比他更苦,分明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坐在那里一副全身发痒的样子。
不知为何,看到虚可这番模样后,叶易安心下莫名为之一畅,顿感爽快了不少。
由此脑海中灵光一闪,若能趁此机会跟随李博士系统学习一回文字学的治学之道……
念头转到这里时,叶易安心中那一点苦意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趟长安真是来的太对了!
名份既定,心情大好的李博士侧过身去面向虚可,“道兄与我比邻而居,以后少不得要多见小徒,你可要对他多照拂些”
随着李博士的话,心思灵动的叶易安顿时上前似模似样的给虚可行了一礼。
虚可素来就是一副病怏怏模样,随着他这一礼,观其脸色简直就是病入膏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时节,叶易安的心情真是想坏都坏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