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便是属于这样的狂热者,他围攻刺史府的目的正是为了杀掉虚相。如此即可以为以往被灭的狂热者报仇,亦可削弱紫极宫的力量,当然更重要的是借此更进一步冲撞紫极宫与道门之间本就貌合神离的紧绷关系。
身为取得道箓的在籍道人居然率众围攻刺史府,这种骇人听闻之事若是大肆散播传扬,对于道门固然极为不利,亦非力求平衡稳定道门与朝廷关系的紫极宫所乐见,所以经过两天的谈判交易之后,此案最终被无声的平息下来,算是双方合力将此事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听完,叶易安问了一个他适才一直不太能想明白的问题,“仙长并紫极宫中诸位高道岂非也属道门,为何……”
虚相闻问淡淡一笑,“同为道人不假,但我紫极宫中道人皆为儒道双修,与虚生等人终归还是有些区别的。我且问你,何者为‘礼’?”
叶易安沉思了片刻,“小则是指迎来送往、婚丧嫁娶等所遵循的礼仪,大则当是规范天下百姓想法及行为的法则”
“不错,正是法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别,朋友有信,乃至臣忠子孝,弟敬兄悌……儒家圣人所言,无一不是在说法则,若普天之下人人遵此法则而不违背僭越,则人间亦天国,普罗大众自然得解脱,此岂非与道门金丹大道的解脱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日道祖身处春秋争霸之乱世,目睹百姓涂炭于战火,流离于道路,《道德经》五千言说的岂只是个人解脱?如此未免将道祖瞧的太小太低!道祖求的是消弭战乱,众生皆从乱离苦海脱身的解脱大道。虽然对如何平定乱世的手段有所不同,开出的方子也有不同,但细查道祖与儒圣之本心,根源却是归一”
说着这些时,此前一直神情言语清淡的虚相居然激动起来,叶易安甚至在他那并无掩饰的眼神中看到了丝丝狂热。
目睹此状,不知为何,叶易安脑海中居然极其自然的浮现出清云的身影,还有他悍然求死时眼中流露出的……狂热。
这是叶易安短短时间里第二次从虚相口中听闻“人间天国”四字,第一次是他转述清云等人渴望的政教合一之人间天国,第二次则是刚刚他所描述的若人人都能遵循法则而行后人间亦天国。
认知不同的人间天国,相同的狂热,叶易安对此无由评价,只能在追溯两人的出身中获得答案与释然。
清云是纯粹的道门出身。虚相则是出身于世代奉儒守官之家。虽然同为修行者,同为侍奉道祖及诸神的道人,但因为出身的不同,导致修行之外他们心中对“道”的认知也有不同,或许这就是差异的根源吧。
或许是个人经历的原因,叶易安对此兴趣缺缺,趁着虚相因为激动而心神难以宁定之时,话题一转问起了关于清心堂及禁忌者之事。
听到这两个问题,虚相探究的看了叶易安一眼,“噢,你知道的倒还真是不少?”
发问之前叶易安早有心理准备,遂又将雷云着他查办黑狱越狱案提说出来,关于清心堂与禁忌者,他本就是从自己那份黑狱文档中第一次知道,算来并不为谎言,所以面对虚相探究的眼神,依旧面色坦然。
解释完,叶易安看着虚相,心头高高吊起,期盼,担忧,紧张,诸般情绪混杂一处,可谓五味杂陈。
当虚相再度开口时,叶易安高高悬吊的心猛然落地,按捺住陡然涌起的惊喜之情凝神定思,唯恐对虚相的话语有一字一句之遗漏。
据虚相之言,清心堂与禁忌者其实就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事,清心堂正是为追缉捕拿禁忌者所设,它也是道门之内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获得紫极宫全力配合的部门。
清心堂有总堂与分堂之区别,总堂设置于长安玄都观,由大道正直接管辖。总堂之下,天下各道亦设有分堂,分堂并不归属各道总观管辖,而是只听命于玄都观总堂,且分堂并不设置于各道之总观中,其堂口所在地与神通道士的配属皆属于道门的核心机密。
简而言之,清心堂乃是直属于大道正的一个极端隐秘机构,即便在道门之内也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分布于何处,有多少人,这些人又是什么身份。
言至此处,虚相略一沉吟之后,终究还是点了叶易安一句,“据传虚生乃是玄都观清心总堂中某一位高权重之掌令道人的贴身道童出身,此说贫道还未曾证实,但空穴来风必定有因,否则他一个器修断难攀到今日之地位,再看此次真一观都管虚静对他一力回护,益证传言不虚。你要多加留意与小心了”
清心堂,虚生……叶易安脸色沉肃的点了点头,心下却又起了一点期冀。
依着虚相的介绍,清心堂实在是迷雾重重。按其总堂与分堂的设置,也就意味着大唐有多少个道就有多少个清心堂主,这还要加上一个总堂的堂主。在这二十多个清心堂主中,谁是抓捕师父的那个?其人对外呈现的身份是什么?他的堂口又设置在何处?
原本这些都是一头雾水,无处可于下手。但现在虚生既然有这等背景在,或许能从他身上寻求突破?
虚相自然不知道叶易安的想法所在,提醒过后又简洁的介绍了禁忌者,所谓禁忌者就是违背了道门禁忌的修行者,这些人中既包括道门内部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