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靖中对革命二字如何理解,对革命志士所为有何看法?”孙文问向王子安。
有侍卫过来给两人奉茶,王子安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前段时间己方外情处想在国父身旁安插探子,拐弯抹角的找到出身山东的孙中山贴身侍卫雷长端,没想人家对孙先生顶礼膜拜,一言不合便把己方探子送进大牢,废了老大力气才把人弄出来,最后都把自己给惊动了。
此事让他对孙文身边的贴身侍卫高看一眼,也对孙文本身的人格魅力有了更深理解,不过现下还是先回答他老人家的问话吧:“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事大矣哉,广义上讲,推动事物发生根本性变革,引发其从旧制到新制的飞跃,狭义上,就是孙先生所领导的辛亥革命般,对国家政体的变革。”
“古希腊历史学家波利比阿曾说过,革命是一种实现社会变革的历史过程,而德意志联邦普鲁士王国的卡尔。海因里希亦曾说过,革命是阶级矛盾和社会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人们为寻求出路所不得不做出的变革行为,这就是本人对革命的理解。”
“至于革命志士,孙先生所领导的党派在起先发展阶段收纳了过多会党分子,造成人员良莠不分,鱼龙混杂,有一心为革命者,弃家不顾奔走反清,为创造心中的中华而奋斗,也有投机为晋身资本者,两者殁于阵战中多矣,但如何区别,以何区别?”
“另有,孙先生之革命,只是革除满清之命,至于事后如何革除社会顽疾、封建时代的糟粕,又如何去掉中华民族脖子上的枷锁,却没有一个系统纲领,底下人也多有不认同;比如您的亲信,原上海都督陈其美英士,他随您转战南北,于推翻满清立下功劳,但其人又抽大烟、押妓,甚至于因此犯上花柳,跟会党之人牵扯甚深,一身的毛病多多,当上都督后迅速腐化堕落,于民生方面建树甚少,归根结底在于革命不彻底,不过这方面就宽泛了,属于特定历史时期的特殊产物。”
“您虽然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提出了民族、民权、民生,字倒是够简练,可就是太过简练,让人无从下手进而实施,而且您自己似乎也未能找到正确实施纲领的方法与方向,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的乱撞。”
他不顾孙文已是面有不豫,阴沉似水,自顾自的说着:“就民族来说,满清倒了台,可列强国家加诸于中国脖子上的枷锁一刻也未松紧;民权,闹腾来闹腾去,知识分子、士绅、有钱人似乎取得了那么一丢丢的权利,可在包括我在内的军阀政客看来,都不算事儿,而且这才几个人,在中国广大的农村天地,城市里整天受压迫为一口饭奔波忙碌的市民阶层,我没看到有丁点权利的影子,他们,才是中国真正的中坚力量。”
“民生就更不用说,民国四万万伍仟万人口,赤贫者仍占到绝大多数;而您更早年间提出的平均地权一事就甭提了吧。”他打算喝口茶喘口气,刚才口水喷的有些多累了,可惜孙文不放过他,已从恼怒变成了平静:“靖中继续说,现在甚少有人跟我探讨这些。”
那是,压根就没人敢了,在日本弄个中华革命党还得让人签字效忠,这事儿忒不地道,不过自己跟他大哥不笑二哥,可咱自我定位就是军阀啊,只是他既然肯听,自己还是说下去,也算有始有终:
“关于平均地权,在先生信徒或盟友那里,我没有看到丝毫可能实现的痕迹,当然,北洋更不用说,正统出身的军头没一个这么干的。到现在为止,有点影子的是奉天张雨帅给出关流民分地,可他有个有利条件,关外人口少,地多,随随便便开垦点儿就够用,还不妨碍他跟手底下人大规模占有良田;山西阎百帅是老同盟会员,他走的另一条路子,农村互助。”
“除此之外环顾中国,就只有我的治下正在进行并不完善的土地改良。”他的话终于霸气起来,底气就是编制庞大的军队:“不知孙先生对我的回答可满意。”
“忠言逆耳…”
“王督军既然对革命理解甚深,于国民苦难也有自己的一套学说,非是传言中粗鄙不堪的土匪头子,可为何屡屡做出反对革命之事,残杀革命分子?”孙文话没说完就给后面一尚略显清脆的女音打断,其人似是对王子安刚才的大放厥词多有不吝,愤愤说道:“先生虽未找到救国之良策,但仍凭借一己之力艰难前行,道路虽有荆棘坎坷,却矢志不渝,反观您口中大道理无数,又如何解万民于悬壶?”
刚才王子安的说辞彻底把屋里人给镇住,一个靠着土匪起家的响马头子能说出这等话的确令人吃惊,通古博今,纵横博览,还东西融汇,对社会的认识也称得上深刻,以前其人搞论战、发表土地与农民的文章还以为由他人捉刀代笔,没成想还真是自己捣鼓的,加上他通医术、会练兵、识用人、兴教育等等等等,这说明啥,人不能称之为奇人了,应该叫完人啊,还有洁身自好,用情专一,世上还能找出超过他的男人吗?
就连跟他一起过来的方仁欲也是满脸不可思议,两人虽是上下级,但其人今天表现彻底让他折服,那些出身良好的军阀政客如吴佩孚、周自齐等也博览群书,可见识却绝没他深刻。更关键,人是自学成才啊,这可做不得假,少年上山、出身响马众所周知,到现在军中仍保留有放响箭的风俗,也是有大毅力、大智慧者,日后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