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解花与陆卷的见面是在一场偶然的诗会上进行的。
淮扬道乃是大晋最为富庶的地区,家家户户都多少有些余粮,因此都能负担得起家中子女上学,所以也是晋国文风最盛的地区。
像这样的诗会,一般都是由本地富家赞助,然后由几名才子才女牵头,邀上一些花魁,选一个好天气,好去处,众人在一起聊聊文学,聊聊趣事,增进感情培养情操的。
在谢神策眼里,这样的诗会不过就是骚包装逼的大舞台,有才学的士子尽可以骗骗无知的、对文学充满憧憬的小姑娘,然后单独聊聊人生;没这想法的,也可以凭借钱财或是权势,进行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说白了,与后来的联谊会性质差不多。
更直白一点,甚至可以说是钱权色的交易。当然这在当时是一种美谈,是可以传为佳话的。
谢神策是看不上眼的。在可以公开抛头露面之后,他就连续盗取了好多唐宋诗词,打击了好多当地有名的才子才女富少,很是破坏了好几场诗会。
那个时候,小侯爷的文采,小侯爷的相貌,小侯爷的气度,小侯爷的知识......无一不满足了所有女性的需求。
那段时光,是所有参加诗会的花魁们所深深迷恋的,也是所有才子才女们所深深憎恶不愿提起的。
好在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谢神策也没有闹得很过火,各退一步修补关系什么的,也是知道事后补办。所以虽然大家都不愿意提起,但是私下里也不妨碍来往。
在谢神策离开滁州之后,这样的诗会在沉寂一段时间以后又迅速的兴盛了起来,期间虽然经过了江南郡蔡案有所收敛,但是如今,却是恢复了往年的盛况。
毕竟,去年与蔡案有关的人,都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虽然总有人失意,但也是有人得意的。生活总要继续,快乐也一直是要追寻的。
这不,如今在琅琊山上的一座小湖上,藉着皑皑白雪与湖光山色,一众青年男女便在此游玩赏花,吟诗作对。
北方的饥馑以及灾荒,死了多少人之类的,对于远在淮扬道的富家子来说,也就是一个个数字而已,死十万人与死八万人,还不如他们家是捐了一千石还是两千石来的直观。
人吃人?
呵呵,如今太平盛世,虽有宵小扰边,然天兵一至便望风而逃,从此我央央大晋泽被四海威加宇内......
燕人、秦人、鲜卑人,不过癣疥之疾何足挂齿。
至于接壤的南宋人,那更是连癣疥之疾都算不上的。
承平二十余年的淮扬道,在这天下,算得上是不闻兵戈久矣!
安乐二十余年的淮扬道,在这天下,算得上是世间一方乐土!
所以淮扬道人富裕,淮扬道人富态,淮扬道有理由、有资本鄙视除了晋都以外的天下任何的地方。
理所当然的,最被淮扬道富家子们内心鄙视的人,就是南宋。而这种优越的心理,划归晋国的江南郡人也被其同化了,往往江南江北看大晋以南,皆“斯感同焉”。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畸形的心理现象。
不过,这是鄙视某一国,某一地,并不代表淮扬道人对生活在那里的人,也敢有鄙视的看法,或者认为有鄙视的资本。
比如,如今座在湖心亭中的,被三五才子才女围在中间的南宋陆家小夫子。
整体上,淮扬道人是有些看不起“南人”的,但是对于某些世家大族,尤其是书香世家,在表露不屑的时候,内息还是极为仰慕的。
毕竟,淮扬道也算得上大晋国内识字率最高的一道了,心中对于文学教化,还是从内心有着向往的。
陆家在南宋,是累世公卿的大族,是天下最为崇高的诗书之家,是大儒辈出的理学砥柱。是以,没有人真的敢在陆家继承人——陆卷的面前表现出骄傲或者别的情绪。
何况,就今日诗会而言,陆卷已经将在座的诸位,深深地折服了。
陆卷为人温顺,心气平和,性子又温中有直,对于今日所论所讲又颇有心得,所以气氛一直颇为友好。凉亭四周不加屏风,只有一笼炉火,上面温着小酒,蒸汽缭绕,任凭时有风雪卷入亭中,众人也言笑晏晏,洒脱不羁,颇有古风。
“......愚以为,山水之道,在乎性情,在乎情思,发于心,而止于行,或徜徉其中,或触景生情,悲喜自在心间......”
陆卷一身白袍,在亭中高谈阔论,顾盼之间,神色从容不迫,好一个翩翩美男子,恰似山间青松白雪。
在座的众人听他讲说之际,或是沉思,或是赞赏,表情不一。
“......青松可以韧性,傲竹可以坚心,梅花高洁,兰草优雅,皆比人心......”
亭中正说见,不知是谁在湖边喊了一声什么,很快的,山路那边就哄闹了起来。
陆卷闻声,微微皱了下眉头,朝那边看了一看,于是不说话了。
坐在亭子里的几人,有陈家的公子,有颜家的公子,还有两名才子并两名才女两名花魁,正听得陆卷说的兴起,突然间就被嘈杂声打断了。
几名才子才女倒不是很在意,两名滁州城顶级青楼的花魁更是不会在这方面表现出什么厌恶,只是稍稍的露出了一丝好奇。作为花魁,神态这种差不多可以说是专业内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与雪中送炭一样,落井下石都不是她们的必修课。
所以,在众人被打断之后,面对场间最为有分量的